他的头像还是黑的,但我的心已经完全敞亮了。
七年,年复一年。距离上一次重逢已经过了六年。加州时间的白天,他多次问北京时间两点的我真的不睡吗。六年后的加州零点,我在早早占据的自习室收到了他万里之外的消息。一年一度的生日祝福,不就是为了此日?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光阴…用一个沉静的环境搭配沉静的思考,来压下我内心波涛汹涌。
其实我只是想想罢了。我知道那句“连见一面都难,还想着以后呢”是为我和他量身定做的。他没有归属感,而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爱小区,不爱物业。只是我们价值观相似罢了。
我们聊完了风俗...同我想象中初至异乡的窘迫并不同。如此游刃有余,倒也像他了。他还是那个五六年级就已经从容不迫、能写出“世态炎凉”一词、在异国他乡的初一感叹王小波真有意思的男孩。他的声音长相都似从前…只是身高拔的很高,还是很瘦罢了。刚想说他像一株白杨,又想到他擅长学痞子的步态。他已不看书了。
我用手托着脸,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几乎没有掩藏我的满眼笑意,目不转睛盯着他,想矜持一些,又想他知道。这是远隔重洋、藕断丝连的数年思念。在寒风砭骨的深秋之夜,在几近无人的昏暗街道房,我从那粉色的楼梯上走下来,忽然懂得了那些女儿粉红色的心情。单手插兜,每一步都是一个响亮的吻。这条每天都拖着疲惫身躯走过的道路竟如此可爱。常忍不住微微佝偻下腰,欲盖弥彰我那完全化开的笑容。
我是个从不吝啬幻想的人。在毫不吝啬笑意的路上,我已想好同他见面的自拍动作了。我们都是黑框眼镜,是否更加有缘呢?他说自己外面看起来像书呆子,我怎么里面不能是书呆子呢?他的朋友和舍友要和我打招呼,美台混血和印度人笑着和我说“你好”,他们是否会打趣我是他的girl friend?
有三个可称得上惊喜的时刻。一是他问我可否视频通话,二是他问我能否做交流生、是否想过留学,三是说他想在寒假回国,希望能来寻我。我也终于懂得为何是坠入爱河而不是自己跳入,因为爱是自由意识的沉沦。
可惜的是我喜欢拿来端酸文人做派的文言文,是无法同他有交集了。我表示我们的军训是用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突然才幡然醒悟地问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问完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本以为他像山巅悬挂千年落日,在我的心底永远投下的是悲凉的影子,沉寂如故。他倒更像那从海上升起的明月,可望不可及,倒映到碧波中,静谧无声。只是如今风一吹,加州的阳光唤醒了姑苏的钟声,足以乱了我强敲多年的木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