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隔三十年,我又一次来到这座危桥身边。而这次,我是真的要经过它了。
三十年了,它除了多了两边的护栏,似乎没有丝毫其他的变化。说是护栏,其实根本也起不到保护的作用,那护栏看上出简直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泥巴堆成的一样,不仅外形奇丑,而且还巧妙地避开了坚固一词。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护栏都七扭八歪,仿佛稍一碰触,就要折断落入水中。
桥面还是那么窄,在桥上两辆车相遇,如果司机技术欠佳,那么就要上演不是你死我生,就是同归于尽的悲剧。如果两辆车上的司机技术还算高超,那么两辆车交会时一定要以比蜗牛还要慢的速度慢慢,再慢慢地擦肩而过,那才是两辆车名副其实的擦肩啊!只擦得坐在车里的人心疼不已。要是建桥时哪怕再拓宽半米,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情景,真不知道当时造桥的人们是怎么想的,可能他们造完后就远离此处,把后患留给他人去尝试。
桥面何止是窄,还坑洼不平呢。车驶过此处,时而会发出一声重过一声的沉重的喘息声,车的寿命也会因过此桥而折损不少。
桥面的石板,薄得让人担心它马上就要不堪重负而断裂。
桥下是平静而清澈的河水,水中倒影着岸边水草美丽的倩影。水——静,清,绿,而桥却是窄,破,险。两相对照,反差极大。
桥头竖着一个并不高大的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并不醒目的字:危桥,禁止通行。
可是,人们对此牌熟视无睹,依旧照过不误。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可坐在车上的我,却有一种英勇赴死的悲壮。
更为滑稽的是,桥东头的大坝下面还有几个大石墩子,勾勒出S形的路线,听说是为了提醒过往车辆过此减速。以己之见,这真是太没有必要的提醒,凡是过此桥者,如果不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我想没有一个不减速的。
这就是横跨在漳卫新河上,连接河北和山东两省的重要交通要道的桥。
承担着如此神圣的使命,它却有一个如此令人痛心的名字——危桥。而且这个名字一喊就是几十年,而且还继续喊下去。
桥西边是我们河北,我就出生在桥西边不远的一个村子,桥东边是山东省崔口镇。
小时候,我记得我们附近村子的人都要经过危桥去桥东边赶集购物。
特别是到了年底,过桥赶集的人更多,几乎是全村出动。那时桥上挤满了人。桥变得摇摇欲坠,而桥上的人,给人的感觉竟是命悬一线。
那时的桥比现在更惨,护栏几乎全部断裂,只剩下光秃秃的桥面,桥俨然成了断臂之人,失去可以支撑的重心。尽管如此,它还是会发挥它的使命,渡着来往的行人。
第一次跟小伙伴去赶年集,可是到了桥头,望着岌岌可危的石桥,我退缩了,拔腿就往回跑。过桥,成了超越我胆量极限的终极挑战。我望而生畏。尽管桥那边是满满的诱惑,但那一刻,我抵制诱惑,放弃挑战。
童年的我对桥那边的世界也是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我只好把这份向往寄托在未来去实现,我相信有一天,这座桥会被彻底整修,毕竟它是那么重要的交通要道。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始终没有旧貌换新颜。要说没修过那是不可能的,应该说它修了何止百次千次,但是每一次整修都是点到为止的应付而已。没有解决根本性的问题,这些年来,这座桥就像一件破衣服,人们不停地在上面打补丁。只补的它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听说有一年此桥真的断裂过一次,造成了车毁人亡的悲剧。但血的代价并未唤醒什么,警钟没有长鸣,不,应该是根本就没有敲响警钟。
桥依然是危桥。
慢慢的,桥那边的世界对我失去了诱惑,对桥的未来我也不抱任何的幻想。
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我踏上这座桥,我隐隐感觉桥内心痛苦的颤栗,感觉桥下流水无声的啜泣。
我不知道这座桥的名字,我只知道它叫危桥,过去是,现在是,难道将来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