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新菜菜
读到一篇文章，笔者说：早上她从来睡不着懒觉，因为“叫醒她的从来都是梦想，不是闹钟”。
每个要上班的早上，叫醒我的从来都是闹钟和闹钟无能为力之后老妈的唠叨。
被闹钟叫醒的人，起床是为了挣钱。从来不需要闹钟就早早起来的人，是为了梦想。
在某个周末的早上，被楼上的装修吵醒，一看手机，坏了，时间不早，急匆匆冲进卫生间，胡乱洗把脸，随便应付了早餐，正准备冲出门去，才发现，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班。
然后，我待在门口，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好，因为，今天不上班。
很多人都说过，穷，是世界上最大的罪恶。
在我们的父辈母辈那一代，穷更多的代表物质的匮乏。
而在我们这一代，穷除了代表没有很多钱，更多的还代表理想的泯灭精神的极度贫瘠。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我一样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你有工作，你有该有的生活。但是，你不快乐。
就像站在雾霾中，迷茫地看不到前方的路。你想把雾打散看看快乐是不是在雾霾尽头的世外桃源，但是还是陷进无边无际的迷茫走不出去。
很多年前读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没怎么看懂，但是里面有句话说“那不叫努力，只是劳动而已”所谓的努力，指的是主动而又有目的的活动。
这么看来，我从来就没有努力工作过，那只是劳动而已。我从来就没有努力生活过，那只是活着而已。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穷，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罪恶。比穷更可怕的是没有梦想，看不到生的希望。
8岁开始，为了能进更好的学校读书，我就和父母手足分开，住在外婆家，只有暑假寒假才能回家。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整整十二年。
在这漫长的十二年里，源自父爱母爱的严重缺乏，无知短见又暴躁的外婆的说教指责，让我的心就像干枯荒芜的沙漠，贫瘠的发不出任何希望的芽。
那时候我爱画画，随便用铅笔画了一幅荷花，涂了点粉色粉笔就在学校展览了，美术老师建议我学画画。
回来后我跟外公说，我想要个画板，八九十年代，一个画板20块钱，算挺贵的吧，外公没吭声，我看到外婆拉下的脸。其实我还想要颜料和画笔，但是我害怕外婆阴冷的眼神和无休止的唠叨。
外婆不喜欢女孩，我讨厌自己是个女孩。这也影响到我后来的婚姻里，我害怕生女孩，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作为一个没被温柔以待极度缺爱的女孩，我不知道怎样爱自己，更不知道如何爱自己的女儿。
几天后，外公把一个军绿色外壳的画板交到我手中。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插上了翅膀。我想学素描，水粉，油画国画，想上美术学院。
学美术课的那段日子是我童年里屈指可数的快乐日子，那种最早的梦想的萌芽，现在看来如此珍贵，又那么奢侈。
刚学画了静物素描，外婆冷言恶语的唠叨每天上演，画画有什么用，上学上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有几个上大学的.....在那个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可以打的年代，或许，如果我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哪怕一声，哪怕一句鼓励，我可能都不会感到害怕，不会放弃，这辈子，我第一次萌发的梦想。
画板被外婆夺走，我害怕她的眼睛，以至于很多年后，当我看到注视我的眼睛我会不舒服，只要不是带着明显的暖意和微笑的，我就敏感的有点神经质。
我只学会素描入门级画一只苹果，一个坛子。直到现在。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摸过画板，美术学院再也不敢想。
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因为上学没用，上大学的路太长，不如早早找个工作嫁个人，这些话每天上演，就像无形的紧箍咒奴役着我的大脑和心智。
我不知道上学何用，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初三即将毕业的时候，懵懵懂懂，我有了第二个梦想，我想上大学，读北京广播学院。
在是继续上高中考大学这条路，还是直接读个小中专赶紧工作上，外婆将她的短见与无知发挥到极致。
我努力复习了整整一个学期，希望能考上高中，但是某一天，老家来了个远房的舅舅，外婆把我带到他跟前，说他能帮我找到关系，初中毕业就不用读书了，可以安排到乡镇上的广播站工作。
那个幼小的年纪，远离父母孤独又无助的我，努力建立起来的堡垒是如此的不坚固，那个时候，被奴役了心智的我，根本不知道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我的未来再一次被安排了。中考理所当然考的一塌糊涂。那个学院梦再也没做过。
后来，父亲来了，我没考上公办的高中，父亲心疼我让我读了民办的私立高中。这让几年后踏进大学门的我，到现在都感动。
高中的时候成绩依然不好。
一是基础太差，二是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努力读书的心愿，总是在每一个放学到家后，被外婆的指责奚落打击，粉碎的找不到渣渣。
记得高二的时候，成绩有了不少进步，某个晚自习班主任找我谈话，给了我很多鼓励，当着好几个老师的面，我忽然嚎啕大哭，哭的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因为外婆说让大舅给我找了个在鞋厂上班的工作，临时工，做的好可以转正。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哭。
那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无助，梦想被扼杀的绝望，看不到未来的灰暗与迷茫。
后来，在我读高三那年，外婆死于心脏病。
在医院看到她鼻子插着氧气管，最后见她的那一面，她说了我跟她生活这么些年唯一的一句，仍然有指责，但是不难听的话：为啥穿这么少，冻着谁管你！
从医院出来，我哭得悲壮而决绝。
不是因为她的离去，而是，我，自由了。
在高三的下学期，我搬离了外婆的家，没有告诉爸妈。住在要好的女同学家，每天十二点前没有睡过觉，拼了命一样补习功课。因为，再也没有人来插手阻止我的人生。
从来没有人认为我这样的成绩基础能在限制招生人数的小城里能上大学本科。分数出来后我比本科线高了52分。我扔掉了所有的复习资料，所有能勾起我回忆的任何旧物。
我自由了。
然而，我迷茫了。被紧箍咒桎梏的思想解开了绳索，我发现我根本不懂得如何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在每一个机会，改变，选择面前，我不会，不敢，不知道如何判断。
我其实应该读个中文系或语言类学校，但是，我最后选择了财经院校，只因为里面有我唯一的一位好朋友，只除了她，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是归宿，还有谁会关心我。
就像一个被绑架的孩子，不断地被负面的环境洗脑，很多年后解开绳索把他丢到路上，走吧，你自由了，他会站在原地，甚至回头张望。
习惯了被干预的生活，被压制的渴望，有一种比贫穷更可怕的东西流淌在我的血液里，那就是，深深的自卑和对自己的人生不能掌控的痛苦还有没有理想的那种空虚，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慌。
自由之后的日子里，我做过很多自己根本不合适的选择。不合适的学校，不合适的工作。
如果，我能待在父母身边，即使读不到好的学校，最起码，我能得到正常的爱，有基本的安全感，哪怕有一点因为不缺爱，带给我的自信与归宿感，我的人生就不仅仅如此而已。
整个大学，无疑，是荒废掉的。因为没有梦想。无所适从，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是谁，我能做什么。
工作后，仍然没有梦想。每天只是“去劳动”。
我发现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生活的差评者，无能的抱怨者。
我讨厌骨子里的这些东西，它们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吞噬着我追求更好的意志，剥夺着我感知幸福的能力。
这些东西，比物质的匮乏恐怖一万倍。它几乎毁了我小半个人生。
很多年后，在我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想改变。这些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去除掉，难得就像要换血。
苍穹之下，我如此孱弱。
每一步的改变，都在浴火重生的挣扎与斗争中举步维艰。我高兴，我有了喜欢的偶像，遇到阳光一样耀眼的男人，我发现我有爱的能力，我有获得爱的资格，逐步有了爱好，偷偷开始喜欢这样的自己。我配拥有更好。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中，我慢慢有了一点点梦想。它躲在我的心脏一角，如此羞涩。孱弱得经不得风雨，见不得阳光。
我努力先成为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当有一天的早上，起床去跑步，顶着一头阳光，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脚下。
当心脏被一种叫梦想的东西慢慢填满，苍穹之下，我又如此强大。
朕，站在这里，一点一点，收复属于我的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