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文科生,从小偏爱上语文课。
让我不解的是,年逾不惑,能清晰记起的却是几位理科老师。
比如初中杨吉康老师。矮个,脚残,眼睛小,嗓门大,喜画图,少写字。讲到抛物线,掰手中一块粉笔头轻轻一弹,落到走神的学生头上:“同学们,粉笔在空中找 小✘ 的路线就是一条抛物线”;他用小指当圆心,大拇指卡一支粉笔上下俩转,一个标准的圆便成型,动作轻松娴熟干净利落,初中三年,没见老师用过圆规教具。当年农村缺老师,杨老师数理化通吃,常替物理老师上课,讲到“重心”一节,因为脚残,站久了很累,他便伏在讲桌上跟我们讲:“我爹希望我吉祥健康,哪想到吉康变成脚砍,你们看我站这儿就是重心不稳。”年少无知的我们哄堂大笑,没人能体会到残疾的杨老师连讲几节课的辛苦。 大三那年有一门《货币银行学》,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十个学生。老师做自我介绍:鄙人姓谢,谢灵运的谢,名禄山,安禄山的禄山。鄙人是本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一一位《货币银行学》考满分者,故留校任教,鄙人不喜点名,大家尽可放心,如能保证期末及格,大可不来听课。一番介绍后,才注意到谢老师瘦高,白净,鼻梁驾一副无框眼睛,上身穿一件深灰马夹。开始讲课,语调慢条斯理,十指轻按讲台,掌心优雅悬起,一动不动。从物物交换等价交易讲到货币演变纸币价值,神色始终如一,不带讲稿,不打一个磕巴,没有一句晦涩炫耀的专业术语,俩小时的课下来,全体长嘘一声,而他不等学生嘘声完毕,已将双手插入裤兜,飘然而去,从此谢老师讲课连过道都站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