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潘家起早倒夜壶的仆人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他家宅院大又无邻里,后门隔了不到一里地就是城防驻扎的营地。不像临街的市坊,这时候一般是看不见什么人的。他和往常一样提着夜壶走到后门水沟倒污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他正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还能赌几盘骰子时,听见传来的一些奇怪声响。他抬头,忽然间看到从远处驻扎营地中冲出一小队兵马。黑压压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雄雄,自营门出来未有片刻停留,驾马而去。而且这群人并没有穿着平日里的铠甲,而是一身劲装,似乎有意识地掩盖自己士兵的身份。
“是…我眼花了?”等到骑兵过后四下寂静像什么也没发生,仆人才揉揉眼喃喃道。沧州城安定如常,梁王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发兵。这些人去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快马加横穿过清晨无人的市道,直奔向封闭的城门。
守门的将士听见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已警惕地上城楼查看。士兵们手按剑鞘,弓弦拉紧。还没到开启城门的时间,王爷早已下令若有人擅闯格杀勿论。这又是什么人要违反禁令此时出城?却见远处尘土飞扬,眨眼间一队人马将至城下。气氛愈发紧张,将领面容一狞只差挥手下令将城下人射成筛子。为首之人却手举一块金色令牌高喊:“开城门!”这——将领看清那块令牌时,瞳孔瑟缩了一下。忙下令:“快开城门,快!”随着轴轮转动,需要十几个人推动的厚重城门缓缓开启。只容一人通过时,为首之人便率先驾马而过。身后人随即打马跟上。
“大人,这是…”
"此人违禁大人为何还放他过去?!难道忘了王爷的命令了吗?”私开城门是会掉脑袋的事,他们所有人都会被降罪的。
三年了,三年里没人敢在这时候叫开城门。
而他竟然忘了,那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在这时辰吵醒他,领着他那一百亲卫到城外操练。
他都还记得那家伙嬉皮笑脸在城下喊睡眼朦胧的他下令开门,那副模样真欠揍。本来士兵们对只他一人有的特权是有怨言,结果这人在他们闲暇时派人抬了几大缸酒放在营中空地上。他和下属喝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恍惚看见对面白衣公子狐狸般的笑。顿时心中思索,无奈酒香太浓什么也想不出,昏死过去。
清晨大家神经紧绷的时候,在城门口横冲直撞,也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是殿下回来了,”
所有人目送远去人马,身边的人就睁大眼看着自家头领的脸从平日的严峻慢慢兴奋得通红,城头上一阵狂笑,“哈哈哈殿下终于回来了,走,等着殿下回城请我们吃酒!”
此时在城门外等待的一架马车上,一只纤细无骨的手掀开流苏车帘,手的主人望着骑兵消失的方向,嗤笑一声。“家主,那是什么人?”赶车的仆人好奇了起来,“是梁王吗?”如此严谨的行军阵势,而且是从城中出来的。除了梁王不会想到别人。
“……不是。”声音满含笑意。是他回来了。
这个时辰,能让守城将士如临大敌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他早该猜到。
马车中传出他缓慢而不容质疑的下令:“回去之后,备上一份重礼。我也该去梁王府走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