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幻想城市里的色彩斑斓,五光十色;曾经感叹城市里的楼太高,高的我们仰起头时,轻束的头发都散了下来;曾经羡慕城市里的路太干净,不用踩一脚的黄泥巴;曾经渴望城市橱柜里那鲜艳夺目,精美的华服;曾经是那样义无反顾的闯入了城市的怀抱,从此开始人模人样的穿梭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留连在城市灿烂绚丽的霓虹灯下。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我们从最初的渴望和兴奋渐渐滋生出一丝迷茫和无助。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人群,感受着成市的人情冷暧,突然间的夜晚,突然间的抬头,猛然发现,夜空已不是记忆中的夜空,星星也不是昨日记忆中的星辰,连夜风也少了记忆中的清凉,多了燥热与不安。一刹那间,涌上淡淡惆怅,每天低头行进的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抬头仰望天空?蔚蓝的天空,温柔的白云,璀璨的星光,还有那飞翔在天际的排成“人”字或“一”字的大雁你们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们只能看到灰灰的一片天,是眼睛不再明亮了还是天空变暗了?那曾经想被我们抛弃的故乡又如此清晰的回来了。不记的, 已经有多久,我们再没有奔跑在故乡的田野上,再没有感受她的四季变换,她的美丽与哀愁已离我们太遥远。 但是,我们知道,她始终固执的匍匐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里绝不退去,电光火石间就那样不小心的在回忆里滋生开了。 四季里,漫山遍野如锦如霞的山茶花,阡陌田间上金黄摇曳的油菜花,随风飘去如云絮的蒲公英,竹篱上缠绕着的紫牵牛和粉蔷薇,小路边淡淡清香的小野菊,就那样深深浅浅的措手不及间就在我的思念中忽然绽放开了。 屋前的那条小河,是否清澈依旧,能否还能映出蓝天白云的倒影,飘浮的绿油油带着丝丝甜腥味的水草是不是又缠住了孩子们赤着的双脚,掬一捧水,里面有一条轻轻扭动的不知名的小虫,不远处的水面荡起一圈细细的波纹,隐约的看到一条鱼的身影,仔细看时,它又到了水深处。
春天,后山葱翠的竹林里,清晨的时候冒出满地的笋尖,害羞的只露出半个头,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一夜绵绵细雨,让漫山遍野的竹笋噌噌的长了个够,最开心的莫过于我们这些放学归来的顽童,思量着黄黄绿绿的竹笋炒鸡蛋,吃过之后,嘴馋的孩子又聚在一起商量,明早的蘑菇放在饭上蒸着吃会更甜。晨间的山林,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轻雾还没有散去,锁住一山的新绿,新草绿叶间那一颗颗饱满的,晶莹剔透的露珠正在欲滴还休的犹豫着,生怕落下来就惊醒这一山的宁静,偏偏有不识趣的叫声:“哇,好大一朵蘑菇”惊起了一群飞鸟。接着是压的低低的恼火的声音:“不要闹,这么大声会吓走掉蘑菇的”。再小声,到底还是是惊醒了这山的春梦,轻雾散开,太阳从林间的空隙里挤了进来,远处铁轨上有绿色的火车唱着欢快的歌驶过,尘世的暄闹又起来了。
夏日的傍晚,清清凉凉的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繁花的香甜和禾苗的清香,沁人心脾。村口的那只老黄狗也不叫了,懒懒的伏在泥土地里,惬意的眯上眼睛,待主人到得了面前,才慢慢起身不情愿的摇了摇尾巴。不远处的树底下已聚起了三三两两纳凉的人,半躺在凉竹椅上的老人,一边用蒲扇驱赶着蚊子,一边拉起了家常。树梢的萤火虫,高高的挂起了灯笼,明明暗暗,只是为了和今夜的星光一争高低。静谧温馨的夜里,稻田深处,夏虫声高高低低,蛙鸣声此起彼伏,想必是在演奏田园大合唱,而顽童们最惦记的自然就是稻田里小鱼了,这稻田里的水也不知是和那条小河小溪接上了头,那些鱼儿也就在这浓浓稻香里迷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顽童们用手中的电筒,照在这些鱼儿的身上,鱼儿痴痴的定在了这豁然的光明里,待到醒悟过来时,已换了天地,转到了顽童们手中提桶里。
秋天,故乡天空,总是那样的云淡风清,高高远远。湛蓝的天空有隐约的白云掠过,抬眼定睛看时,却已到了天边。如此明净如蓝宝石的天空,一如少年那颗不识愁滋味的简单心,缠绵在记忆深处,美的让人神往。那时的我,喜欢沉醉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嗅着野菊淡淡的清香,思量着那些温暖且青涩的心事。不知不觉,那一刻的阳光已经定格于生命当中,以至于多年后还会在不经意间撩动心弦,仿佛它从不曾远去,恍如昨日。远处的山头,深秋的桔子红了,那样明亮的桔红在枝头招摇着,掩映不住的风情,坠在浓浓的深绿里。风中,空气里,有隐隐的的暗香浮动,是桔香混合泥土青草的香甜,深呼吸,只愿此生就此沉醉不醒。推开桔园竹篱围成的门,触眼就见到满园的狗尾草也在风中神气起舞,纵然不美又如何,只要自已快乐便足够。伸出手,摘下头顶的红桔,轻轻掰开,芳香四溢,清新的汁液温柔的染了一手,取一瓣入口,不输琼浆。
南方的天,艳阳高照,这个城市,没有下雪的季节。故乡的冬天,最盼望的就是那纷纷扬扬的雪。清晨,推开窗户,世界茫茫的洁白,俨然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热闹。一股冷烈的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后伸出的双手轻轻的关上窗户,母亲怜爱的嗔怪着。可是,母亲的嗔怪如何能关住那份对冰雪热烈的向往呵,伙伴的红围巾已经在不远处,遥遥召唤着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了。匆匆的套上棉衣,直奔向那片纯白的世界,也不理会后面祖母的慈爱的呼声。这份美丽,这份喜悦,歌之已不足之,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上的那个胖雪人,也忍不住裂开嘴嬉笑开了。迎面呼啸而来的雪球,暗藏着偷袭的快乐,碎碎的雪钻进了温暧的脖子里,好像也害怕外面的寒冷,缩着头便再也不肯出来了。抬头,枝头那片还来不及飘落的树叶,被晶莹的冰层紧紧包裹住,冰下面,叶片上浅浅的脉络若隐若现,安详清润如水晶,淡淡的阳光下,竟然是夺人心魄的艳丽。即使是这个城市最炎热的夏日,那片冰清玉洁的世界,依然会入到梦里。电话里那头母亲又在说:“今年又是一个暧冬,怕是不会有雪了”,记忆中那片洁白,哄然间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苍白。再回故乡时,却总也遇不上下雪的时节,或许故乡连着我们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