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鸡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就跑进客厅躲了起来。她正要进屋追赶，老路突然一把拦住了她。
“我的鸡跑进去了，你拦着我干什么？”
十三娘拿开他的手一把溜了进去，然后追在鸡屁股后面跑了好久，才在鸡窝里逮住自己的小母鸡，并趁机偷了两个鸡蛋揣进自己兜里。
老路老婆从外面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上前抓住她的手，问：“你为什么偷我的鸡蛋？”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偷你的鸡蛋了？”十三娘装傻。
“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
说完，老路老婆把手伸进她的裤兜里一掏，当即拿出两枚鸡蛋来。然后她朝十三娘吼道：“你太放肆了，竟然明目张胆入室盗窃了。”
家人听说有小偷，纷纷跑了过来。没一会，一家几口就把十三娘包围了。
“快把她拿下。”老路朝一大家子说。
话音一落，十三娘马上被按倒在地。
老路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偷东西。”
“我没偷你的东西。”十三娘狡辩。
“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老路老婆扬起手上的鸡蛋，对她说。
“鸡蛋是我从家里拿过来的。”
“我亲眼看见你在我家鸡笼子里拿的蛋，你还敢抵赖？”
但她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偷东西，坚持说那是自家母鸡下的蛋。老路只好说：“那你说说你家的蛋有什么特征吧。”
她想了好一会，也没说出自家蛋长什么样。
“你说不出来吧？”老路问她。
情急之下，她胡乱编了一通。听完她对鸡蛋的描述，老路从老婆手上把蛋拿过来，然后指着上面的黑色标记，对她说：“你看清楚了，这就是我家鸡蛋的典型特征。”
这么一来，她就没办法狡辩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入室偷我家鸡蛋。现在证据确凿，你说怎么解决这件事？”老路问她。
“你想怎么解决？”十三娘问。
“这还用问吗？你当然要赔偿我的损失了。”
“你已经把蛋拿回去了，我还赔偿你什么？”
“赔你手上的鸡。”
“你别做梦了。”十三娘气急败坏地说，“我偷你两只鸡蛋，你要我赔一只鸡？再说，你们已经把鸡蛋要回去了。”
“我们要是没及时发现的话，你是不是已经把鸡蛋拿走了？”
“但是你们发现了呀。”
“你不想赔偿？”
“当然不赔。”
“那行，我们上派出所去。”老路一边说，一边把她往门外拉。
“我不去。”她抵抗道。
老路让老婆在后面推，又让孩子帮忙拉胳膊。但十三娘抓住门框使劲挣扎，并大喊救命。曹吴能听见喊叫声，忙从家里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老路。
“她偷我家东西。”
“我只是拿了两只鸡蛋，不算偷东西，”十三娘低声说。
“鸡蛋不是我家东西？”
“但是你们把蛋搜回去了呀。”
“那是因为我们及时发现了，所以才追回了赃物。要是我老婆没看见，你是不是已经把鸡蛋拿走了？”
她没法回答，只好闭嘴不说。曹吴忙向老路全家道歉，说自己马上回去拿鸡蛋赔偿。
“你别回家拿鸡蛋了。”老路老婆指着十三娘手上的小母鸡，对他说，“把那只鸡给我们就行。”
曹吴能有点犹豫，说两只鸡蛋换一只鸡有点不合常理。
“她上次摔坏我的手机，到现在也没赔我们一分钱。这回她又偷我们的鸡蛋，你们不应该一起结算吗？”老路说。
“行，那就一起赔吧。”
于是，曹吴能让十三娘把鸡赔给老路。但她不同意，说手机事件已经过去很久，他们不应该趁机勒索。
“你不赔偿也行，那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老路拽起她就走。
“别别别，我赔鸡。”曹吴能忙从十三娘手上把鸡拿过来给了老路老婆，让他们消消气，别跟小妇人过不去。
回家后，十三娘向他发牢骚：“那只鸡是我准备送给娘家的礼物，你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你偷别人的东西，还摔别人的手机，难道不应该赔偿吗？”
“我就是不赔，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们送你去派出所。”
“那又怎么样？”
“你宁愿为了一只鸡去派出所蹲几天？”
“谁说我一定要在派出所蹲几天？”
“你偷东西了。”
“我没偷成。”
“那也是偷了。”
她只好闭嘴了。
幸好另一只鸡趁她追赶同伴的时候跑了回来，然后又主动钻进了鸡笼子。她赶紧上前把鸡抓出来，然后让曹吴能绑住爪子放进篮子里。
“还差一只。”她拍了一下手上的鸡毛，对曹吴能说。
“有一只就够了，怎么还差一只呢？”曹吴能问。
她有一个大哥，但不跟父母一起生活。因此，她对曹吴能说：“光送老爸老妈不行，还得送大哥家一只。”
“家里没鸡了，你拿什么送？”
其实，鸡笼子还有几只小鸡。但她不好意送那么小的鸡，只好打起红毛鸡的主意。
于是，她试着跟曹吴能商量：“要不我把红毛鸡带回娘家吧？”
“你把红毛鸡送走了，以后拿什么生蛋？”
“等我回来以后再买几只小鸡喂养。”
“你不是说红毛鸡下的蛋跟别的鸡不一样吗？你把它送走了，以后去哪儿买这么好的鸡？”
“先不管了，我送走再说吧。”
曹吴能没特别阻拦，让她自己看着办。于是，她放手抓鸡了。
这时，红毛鸡正蹲在安乐窝里下蛋。十三娘走过去的时候，正是它生蛋的关键时刻。惊恐之下，红毛鸡朝她大叫了几声。
“你别慌，我不杀你。”十三娘说。
但红毛鸡还是夹着没生出来的蛋飞走了。
“红鸡鸡，你跑哪儿去？”十三娘一边追，一边问。
红毛鸡害怕上肉桌，吓得赶紧躲进院子里的柴垛中。
“红毛鸡鸡，你快出来。”十三娘一边拍着柴垛，一边说。
红毛鸡没理会，而是躲在里面产下两只大鸡蛋之后，才精疲力尽地钻出来。十三娘找蛋心切，没来得及抓它。
等她把鸡蛋找出来后，红毛鸡已经溜到猪圈找猪玩乐了。两畜好像有心理感应似的，似乎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一飞上猪圈上，红毛鸡马上朝老相好咕咕了几声，像是告诉它自己要去别人家做鸡了。
猪也抬头朝它叫唤两声，似乎说：“你走吧，别管我。我们刚勾搭上的时候，我就想到今天的结果。”
红毛鸡又叫唤道：“你就不能跟我说两句安慰的话？”
“我自身难保，怎么安慰你呢？”
上回十三娘喂猪的时候，看见它一边用嘴拱槽，一边用蹄子踢同伴的屁股。为了灭灭它的威风，十三娘说过几天就要宰了它，所以它认为自己死到临头了。
没从猪那里得到安慰，红毛鸡只好从猪圈的护栏上跳了下来。十三娘忙回去拿了个网兜出来，然后一把将它罩住绑了起来。
出门前，她跟曹吴能说自己要在娘家住几天，希望他在家好好照顾一下家畜。
曹吴能求之不得，没犹豫就答应了。结果，她一出门，曹吴能就把儿子叫到身边，说今晚把老母鸡杀了。
“我后妈知道怎么办？”曹阳有点害怕。
“我们告诉她鸡丢了。”
“要是她追问怎么丢的呢？”
“我们现在不管那么多，到时候再说。”
“那行，你说了算。”
晚上回来，他马上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锅鸡汤。做好饭后，他让儿子叫爷爷奶奶过来吃饭。
爷爷奶奶不想看十三娘的脸色，没等曹阳说完就拒绝了。
“我后妈不在家。”大孙子说。
“她去哪儿了？”奶奶问。
“我后妈回娘家了。”
“你爸怎么趁她不在的时候杀鸡呢？”
“我爸说再不把老母鸡杀了，家里的鸡都让她抓走了。”
然后他把十三娘抓鸡回娘家的事一说。
奶奶又说：“母鸡太老了，我们咬不动。”
“我爸用大火把鸡肉炖烂了，我保证你们能吃。”
爷爷奶奶还是不肯去，让他回去和爸爸一起吃。大孙子没办法，只好回去向曹吴能汇报情况。把鸡汤端上桌后，曹吴能又亲自跑了一趟，二老才迫不得已过来了。
自从曹吴能娶了十三娘后，老两口几乎没来吃过一顿饭。之所以这样，主要是他们不想看儿媳妇的脸色。
新婚的第一个春节，曹吴能把父母叫过来一起过年。没想到还没动筷子，十三娘就不断朝两位老人甩脸色。自那时起，无论曹吴能用什么方式叫他们过来吃饭，老两口都一口回绝。
今晚，祖孙三代趁十三娘回娘家之际聚餐。虽然桌上只有一锅鸡汤，但一家四口吃得很欢畅。
吃完饭后，曹吴能又让儿子把蛋拿出来给爷爷奶奶带回去。但二老坚决不要，说他们不能趁十三娘不在家乱拿东西。
“这些鸡蛋再不吃就过期了。”曹吴能说。
“你留着给我大孙子吃。”
曹阳赶紧说：“我已经吃腻了。”
但爷爷奶奶还是不肯要鸡蛋，让他们留着给十三娘。无奈之下，曹吴能只好叫儿子亲自把蛋送了过去。
把肉和鸡蛋消灭之后，家里就没什么可吃的了。这天收工回来，曹吴能不知道做什么菜吃。想来想去，他给儿子炒了一盘酸菜。
儿子看着酸菜，说：“我后妈每天给我做酸菜吃，你还嫌我没吃够吗？”
“你将就着吃几顿吧，等爸爸挣到钱就给你买肉。”
“过几天我后妈就回来了，你还能给我买肉？”
“能。”
“你挣的钱都要上交，你拿什么给我买肉？”
“放心吧，我有办法给你买肉。”
曹阳撇了撇，端着饭碗去了爷爷奶奶家里。两老正好吃饭，而且还做了一碗红烧肉。看见孙子端着碗进来，奶奶赶紧叫他吃肉。
“来，大孙子，吃肉。”奶奶夹了块红烧肉给他，然后问，“你爸今晚给你做什么吃？”
“酸菜。”
“没肉？”
“肉吃完了。”
“那你多吃点肉。”奶奶边说，边给他夹肉。
“谢谢奶奶。”
他一口气就把奶奶做的肉吃了一半。奶奶看见他这么能吃，问他是不是很久没吃肉了。
“就两天没吃肉。”他答。
“你爸爸这两天没给你买肉？”
“他说现在没钱，等挣了钱就给我买肉。”
听到这儿，奶奶问他：“你爸没钱了？”
“是的。”
奶奶赶紧去房间把曹吴能早前给的钱拿出来，然后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给大孙子，说：“你把这钱拿回去给爸爸买肉。”
“你哪来的钱？”曹阳惊道。
“这钱是你爸爸的，不是我的。你以后要是没钱花了，就过来了问奶奶要。”
于是，他把钱拿了回去。
回家后，他跟曹吴能说：“我想吃零食，你能不能帮我买包辣条？”
“行，你全拿去吧。”曹吴能又把钱给了他。
他拿着钱跑去买了一包辣条之后，回来又把余下的钱还给曹吴能。
“你拿着吧，不要给我了。”曹吴能说，“要不你后妈知道我有钱，我们又要打架了。”
“那你明天用什么给我买肉呢？”
“我明天不买肉。”
“那我吃什么？”
“吃酸菜。”
“我不喜欢吃酸菜，我要吃肉。”
“行吧，我给你做肉吃。”
于是，曹阳又把钱递了过去。
“你把钱留着自己花。”曹吴能说。
“但你没钱买肉呀。”
“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喂猪的时候，他看着栏里两头白白胖胖的肥猪一阵感叹，说它们是时候上肉桌了。于是，第二天收工回来，他马上去通知屠夫佬明早过来杀猪。
回家以后，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儿子。
“我们要杀猪了？”曹阳欣喜问道。
“是的。”曹吴能说，“明天早上，我们就有肉吃了。”
“太棒了。”
然后他停下来，问曹吴能：“你不打算先通知我后妈一下吗？”
“她现在不在家，我怎么告诉她呢？”
“要不等她回来再杀猪吧？”
“她回来以后，我们还能杀猪吗？”曹吴能说，“我就想趁她不在家，做一回真正的主人。”
“那好吧。”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曹阳就听见猪圈里传来几声惨叫声，接着就是曹吴能问屠夫的声音：“死了？”
“可以刮毛了。”屠夫说。
随后，他听见两人在院子刮猪毛的声音。两小时后，曹吴能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下水端到客厅，然后把左邻右舍叫过来吃饭。
徐大妈问他：“你为什么突然把猪杀了？”
“孩子想吃肉，所以我把它杀了。”曹吴能说。
“这么肥的猪杀了有点可惜。”
“早杀晚杀都要杀。”
没看见十三娘，徐大妈又问：“曹阳后妈呢？”
“她回娘家了。”
“你为什么趁十三娘不在家的时候杀猪呢？”
“没什么，我们就是想吃猪下水了。”
“你不怕她回来找麻烦吗？”
“不怕。”
“你真厉害。”
知道十三娘没在家之后，徐大妈没敢留下来吃饭，而是趁曹吴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了。孩子美美地吃了一顿猪下水后，然后心满意足地上学去了。
吃完饭后，曹吴能把猪肉拉去镇上卖了。晚上回来，他掏出一大把钱，让儿子帮忙点钞。
“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花呢？”儿子问他。
“卖猪钱要上交给你后妈，我只能拿点出来零花。”
“你私自做主把猪杀了，她回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她要找麻烦就找呗，我还能怎么办？但是发现猪没了之后，她也只能发几句牢骚。”
“我担心她把你宰了。”
“你别乱说。”
“我一点没乱说。”曹阳给他摆事实说明，“你想想看，她平常连肉都舍不得买。你现在不但杀了老母鸡，还把猪也杀了。她能不宰你吗？”
“那怎么办？”曹吴能有点慌。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
为了做好应战准备，曹吴能上山坎了一根棍子，然后为自己做了一把防守武器。当天晚上，他马上在院子里练了两手，然后问站在一边的儿子：“你觉得爸爸的武功怎么样？”
“还行。”
“你觉得爸爸能打赢你后妈吗？”
“你不用武器也能打赢她，只是你不想打而已。”
“爸爸只为防守，不主动进攻。”
“那你练武有什么用？”
“万一她真的宰我，我可以防守呀。”
“她用刀宰的话，这玩意就不管用了。”
“她一个妇人，哪敢动刀？”
“不一定，因为你把她养的动物都杀了。”曹阳说，“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她能轻易饶了你吗？”
“卖猪的钱我都留给她了，我没乱花呀。”
“但她没下令杀猪呀。”
曹吴能就这样惶惶不安地过了两天。一星期后，他又打起另一头猪的主意。不过，他站在猪圈观察了好久，但始终下不了决心。
于是，他把儿子叫过来，问：“你觉得这头猪该死吗？”
“你想让他死，他能不死吗？”儿子看着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