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城乡结合部妇女,脸面很白,也为自己加分,虽然是上了点年纪但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朵花。抄着一口昌平区北京话和沙河所有的本地人一样,也做着房东,过着顿顿有鱼,餐餐有肉的生活。但是可能思想观念没有转换过来,没有过惯富人的生活,依然开着理发店,赚一点辛苦钱,干伺候人的活。
沙河本地人购买力是极高的,虽然是农村但是却也随着大溜水涨船高的发达了。这里的人胆子大,找个包工头就敢自己盖七层的楼,这是一些城区的城中村想都不敢想的,因为皇帝很近所以还需低头。大概皇帝的势力是过不去曲折的沙河的,这里的人找到了一个法外之地。也可能是难免要孝敬,但是没人关心吧,反正是有钱。所以本地人很少做生意的,我看到的大多是出来神侃的,三五人围起忆苦思甜媳妇一喊就各自回家吃饭了。
冬梅的理发店开在大街上,虽然不是主干道却也算得上车水马龙。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去一个叫红玫瑰廊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我选的,觉得名字有点大上海的味道,所以一群人都去。虽然叫发廊却做的正经生意,稍感欣慰。来到北京看到冬梅就觉得就是这了,红玫瑰和冬梅相映成趣。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便宜啊。全沙河都15偏偏只有他10块。我觉得这肯定是个任性的地方所以就第一次走了进去。
冬梅的理发馆并不算大,只有两个位置,洗剪吹齐全,还有那种能冒热气的烫头发用的机器,叫什么说不清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冬梅的手艺还可以,擅长理圆寸,电推子加上卡尺,就是一顿刷刷刷的龙飞凤舞,有一定的观赏性。他理发有自己的风格,比较古典,说白了就是土。可能她确实学过理发,但可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到却从手艺上有些怀旧很多在华北大地绝迹十几年的发型都被他抢救性保护了。好在我当年是寸头,没有什么格调,能明哲保身。冬梅是一个健谈的女人,每次一坐下这张嘴就从来不停好在他大概是不缺钱,从来没有让人办过卡。不过想象口袋里多一张冬梅理发馆的卡用也比什么审美这种一看名字就俗不可耐的卡酷很多。他是一个教徒却又有点误入歧途,每天在家里的爱多vcd里放着关于孝道的动画故事和弟子规。大概是给自己女儿听的,坐在凳子上任人宰割的我却有些难受,因为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一些垃圾的奴性教育。每次等待的时间我都从他的沙发上找本书看看大多都是些现世报的东西。有一次过来了一个神秘的老人,进门报喜,虽说上了年纪却面色还好,分贝很好的说“你知道吗,现在有活过200岁的人了,在某某市某某村这是多大的福报啊,咱们过年卖车票过去看看吧”,冬梅的教友应该是被什么野鸡保健品报道蒙骗了,冬梅没有多大兴趣,随便说“真的啊,可以啊”。我当时觉得难受,想说却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这种门外汉必然会被嘲笑。门口的爷说这是放他娘的屁,扭头走了,我好受了一些。
我在这里理了两年头发,后来就被拆掉了,再后来就没见过冬梅了。不知道她过的还好不好。今天偶尔经过觉得往昔还是很好玩的,权当纪念。
后来回想,其实这里是老哥聚集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无聊到研究老流氓的程度,直到后来被拆了才有点惋惜,放佛我失去了一座流氓的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