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第十章
一个月的煎熬终于结束了。这一个月把刘缈所有的痛都熬成了茧。茧尚有破茧成蝶的重生，而她的重生呢？
刘缈看着罗晋发来地满是错别字的短信，内心的痛苦更甚了。
公公摔断了腿，咯伤了腰，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动，一家子人全在医院里轮流伺候着，已经分不出多余的人和心来解决他们夫妻的矛盾了。
“妈听说罗晋爸从四楼摔下来了，伤得还挺重。”常有凌正在地上给外孙女洗尿布。
“好像是，罗晋发短信给我了。”
“咱们应该去看看。”常有凌停下来，看着女儿的脸。刘缈白皙的脸上星星点点布着深浅不一的雀斑，眼眸深陷在黑黑的眼窝里，表情平静地看不到任何一点儿情绪的波动。她到底将内心所有的痛苦全部掩埋起来了。
“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刘缈坚决地说。
常有凌不再说话，她知道女儿的痛苦。
其实，她也并不想去，只是碍于亲家这点儿面子。更为重要的是，她想知道罗晋一家到底对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如何打算。
“那我明天和你爸去。”
“去了别说我和罗晋的事儿，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常有凌此刻根本看不透女儿的心思，她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有凌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第二日一大早，刘吉文就和妻子一起去医院看望亲家公。
医院里，只武惠芬在病床前忙碌。看到亲家来了，不由得眼里充满了热泪。
常有凌看到病床上一动不动还在昏睡中的亲家，也泛起了身为女人的同情心。
“他前两天刚做了手术，身体虚弱，总犯瞌睡。”武惠芬抹着泪轻声说。
“这可得大半年时间养，受了这么大罪。”
“我命咋这么苦啊……”
常有凌看到武惠芬这样，前些天对她的责骂就消失地一点儿都不剩。记忆也会跟着人心选择性地遗忘。
“爸妈，你们来了。”罗晋回来了。
“嗯，我们来看看。”
“缈儿和孩子还好吧？”
“都好，你们放心。”
“我去找包工头要钱了，在工地上出了事，他不好好掏钱，每天都为医药费在这儿淘气。”
“今天要到了吗？”武惠芬问儿子。
“要了点儿，我已经充在卡上了。”
“哎，可真是祸不单行，你可要好好照顾你爸，让你妈休息休息，不要累坏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和你爸打电话。”丈母娘温暖的声音在罗晋心头开出一朵朵带泪的花来，它像晨露之后的韭莲，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异样的光芒。
“谢谢妈，你们快先回去吧，缈儿一个人在家。”不知为何罗晋突然不想他们再留在病房里，一股强大的忧伤比对刘缈的牵绊更让他觉得苦楚。
刘吉文只好再安慰了亲家母几句，就转身告辞了。罗晋出门相送，走到医院大门口，他突然说：“等过段时间，我来接缈儿和孩子。”
刘吉文朝罗晋点点头。常有凌笑了笑，心里却非常难受。两个孩子的幸福被生活离间地所剩无几。他们还不懂生活，还没有认清从两个人的世界过渡到两个家庭需要经历什么，就被生活折磨得沉痛不堪。
“要辛苦你照顾缈儿和孩子了，他们家这种情况，怕是得多半年。”刘吉文和妻子走在树荫下，心里盛满了各自的失落。
“这倒是没什么，我在想缈儿工作的事。”妻子的贤惠让刘吉文非常感动。
“我也在考虑，现在罗晋也腾不出时间和我们商量。缈儿现在还给孩子喂奶，也是抽不开身，再等三四个月吧。”
“就是，缈儿还得有个煤矿学校的毕业证，光要这个证就得近一年时间。”
“我先去找人，给孩子办个学号，先挂个名。”
“嗯，只能如此了！”常有凌想着丈夫的话，在心里盘算着找关系需要花费的成本。这笔钱如何算也得近万元。缈儿当初不听话，也没有个彩礼钱，这钱是花出去就不见回来的。
“两个孩子工作的事儿，我一起办，花得钱能少点。”
“哦，那就好。”常有凌迅速回过神，心里的狂乱似乎被丈夫识破了。他用两个孩子说事也是在暗示她。一种认命地无奈感开始向全身蔓延。
几日后，罗晋来了。
原来罗有余已经出院，现在回家养着，并且他们从包工头那里得到了工伤赔偿金五万块。罗勇换了另一家工地干活。
“爸妈，我想接刘缈回家。”
“回哪里？”
“回老家。”
“那你呢，以后打算怎么办？靠什么生活？”刘吉文开门见山地说。
“我暂时在家呆着，等孩子稍微大点了，我和刘缈一起出去打工。”
“缈儿她愿意吗？”
罗晋愣怔了几分钟，不知如何开口。
“这样吧，缈儿现在还在给孩子喂奶，你可以带回去，等到六个月孩子不吃母乳了，我们送她去上煤矿学校，孩子你看谁带？”
“你们都安排好了，缈儿同意吗？”
“你去问问。”
罗晋不知道为何突然很失落。本来他和刘缈之间就有差距，她上过卫校，现在又要去上煤矿学校，而他却没念过几天书。她一直在他之上，而他却始终在原地打转。
房间里，孩子睡得很甜，刘缈坐在孩子旁边呆呆地发愣，似乎沉静在遥远地思绪里。罗晋突然不想问妻子的选择了，他只想接她回家。
“缈儿，我带你和孩子回家，我在家照顾你。”
“我想去上学。”罗晋本想刻意回避，刘缈却自己不给他机会。
“你决定吧。”罗晋装作若无其事。
房间里又恢复平静，只听见孩子均匀地呼吸声。刘缈的目光飘向窗外，幽深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澄澈中带着忧伤。她的娇小的身材似乎有些变形了，小腹微凸，没有完全恢复，脸上也零星点缀着若有似无的妊娠斑。她少女的风姿居然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就消失殆尽了，罗晋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产后的妻子。
生活走得太快，快速交替的阻力反映在一个人身上最直观的方式就是身材样貌的重塑。生活让更多人有变丑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弱者身上更为强大。
刘缈终于意识到了罗晋的眼神，她无所谓地回过神，替孩子掖了掖被角。
“等孩子睡醒了，咱们一起回家。”罗晋又说道。刘缈点点头，她似乎自己已经有了打算，只是不想与罗晋说。
他们的婚姻关系，在无形中慢慢改变，罗晋意识到了危机，而刘缈只是单纯地想摆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