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
一个老人
安静地躺在板凳支起来的木板上
安静的躺着
因为他将不再醒来
透过遮在脸上的红布
能看到他高耸起的鼻梁
什么时候能再见他一眼
再见他最后一眼？
我看见
一个老人
安静地躺在涂着黑色油漆的木板里
安静地躺着
任人打整
遮盖的红布被揭下
阳光反射到他褶皱的脸上
这是见他最后一眼
重重的望他最后一眼
他和阳光不再相见
我和他不再相见
我看见
一个老人
安静地躺在杂草丛生的山腰
安静地躺着
躺在他告诉过所有人
他儿时曾放牛的草地上
但从未有人记得
或许他如其他放牛娃一般
翘着腿嘴里含着青草
望着延绵不断的山丘和下在远处的细雨
享受着眼前的无聊和阳光
我看见
一个老人
在破旧的屋檐下孤独劳作
他不识字
住不惯新盖起来的房子
也不惯和任何人相处
他在头发花白的子女和邻里的怪责中沉默
或笑而不语
他会问我是否还做着和飞机打交道的工作
他会问我是否还在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他会问我大海以及我不想回答的很多问题
离别时又硬塞给我几张皱巴巴的钱
我看见
一个老人
虚弱地躺在床上
皱着眉头进食
说两句话
脖子上褶皱的皮肤在晃动
他也在生气
和绝望
他不想吃这些口味奇怪的食物
他用无肉也无力的手把碗推到床边
转身躺下
我看见
一个老人
给我买来鞭炮
缓慢地放在供桌的抽屉里
憨厚地笑着
他的世界似乎一直很慢
他从未赶路
也不赶时间
我看到他穿着蓝色或黑色的旧衣服
蜷缩在火炉边添加柴火
裤腿短了大半截
用他那粗裂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
在温暖的火光中
我们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