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七夕”

宋代词人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是写“七夕”词里写得最好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词确实写得柔情似水,缠绵悱恻,叫人读了无不为之动容。国人的美好爱情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如这牛郎织女借喜鹊搭桥而七夕相会,许仙白娘子的人蛇情未了,梁祝生前无缘死后两只蝴蝶翩翩飞舞等等。

有时深感奇怪,五千年历史,怎么没有出现真实的极美好的爱情故事呢?大概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太长,妇女命比纸薄,卑微如苔,既无任何自主权,又无任何交际权,除了三座大山——“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四德”,逆来顺受外,还有什么呢?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到了入洞房,揭开红盖头才识“庐山真面目”,美好爱情从何而来?女子无才就是德,有才又如何?卓文君、蔡文姬、李清照、张爱玲不都是才女吗?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开初好得不得了,后来夫君见异思迁,她写《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才得以挽回,虽然好了我猜也有一个疤。就像某某与某某,男方婚内出轨,女方选择原谅,并说“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但毕竟有了裂痕,有了心结,五年后还是无法维持,分道扬镳了。蔡文姬很惨,曹操怜其才救了出来,但也是形单影只过一辈子;李清照是第一大才女,其诗词至今无女子出其右,“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但亦苦得不得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的词大多数都是写愁,写悲苦,可见内心的悲伤与苦楚;张爱玲的小说至今还有许多人在研究,至今写小说无女子出其右,而且写爱情也是写到了极致,但嫁个男人不但是人渣而且还是汉奸,被现实的残酷无情的爱情捉弄得灰头土脸,欲哭无泪。

即便两情相悦,但也要受棒打鸳鸯。陆游与唐婉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婚后诗词唱和,如鱼得水,甜甜蜜蜜,但一对这么好的姻缘居然要被迫分开,陆游悲愤得只好写《钗头凤.红酥手》于墙上“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唐婉见了勾起满怀愁苦,痛切心肺,也以《钗头凤.世情薄》回应“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本来可以成就一段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结果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凄美的爱情悲剧,叫人扼腕痛惜!

一阔就变脸,爱情尤甚。“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夫君没有出息,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互相埋怨,度日如年;夫君有出息,也不见得就是夫荣妻贵,糟糠之妻不下堂只是传说而已,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想换就换,恐怕比换衣服还快。即便没换的,恐怕也在路上。即便是自由恋爱,况且还是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的,但爱情也如荔枝,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有倾国倾城之貌,“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唐玄宗对她“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也免不了在马嵬坡香消玉殒。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一回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会磨得任何如鲜花一样的爱情灰头土脸,激情不再。七夕相会确实浪漫无比,颇有吸引力,叫人无限神往,但其实只是一个噱头,毫无用处,若不用心经营,则爱情如夏日的雨,来得热烈,快如闪电,之后云散雨停,去得也快,昙花一现而已。

同学在微信群里讨论了好丈夫的标准,有人调侃说“结婚二三十年婚姻还存续的就是好丈夫”,这标准其实低了一点,但回到现实中似乎又不低。有人问我老婆在长沙想不想呢?我老老实实回答“说句真心话,说想太矫情;不想又挨骂。想与不想都是左右为难呀!”就本人的观察,芸芸众生之中,大多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其实“凑合”并非坏事,也是普通人的一种常态,细水长流,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若一味激情燃烧,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天天是鹊桥会,天天过七夕则一定不能长久,恐怕早就劳燕分飞了。唐代女诗人李冶写的《八至》对纷纭繁杂的生活有透彻的理解,“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不过,若看淡一点,七夕也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节点,人生一个追求,一个理想化的至臻至美的梦幻般的美梦而已,你若努力,你若勤奋,那些喜鹊自会搭桥,在你心中自会创造令人着迷的无数的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鹊桥会。

当然,本人孤陋寡闻,或许有非常恩爱的夫妻也未可知,人间百态,有凑合的就一定有恩爱的嘛。不过,无论是哪种状态,人们追求完美的爱情之心是不死的,即便是有夫之妇或有妇之夫,所以常常演绎飞蛾扑火的人间悲剧。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也叫人惊叹不已。脑瘫诗人余秀华追求爱的勇气就叫人钦佩不已。“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有几人做得到呢?一个在人间摇摇晃晃走路的残疾女人居然有胆量与勇气把看不起自己的丈夫休了,把无爱的婚姻捅个天大的窟窿,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叫我等七尺男儿汗颜得无地自容。

在每个人的生命过往中都会留下遗憾,留下思念,无论是同学、同事还是邂逅遇见的,甚至有个别还是刻骨铭心的,像元稹所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或者如温庭筠所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但你也没办法,即便你天天期盼也是徒劳的,徒增烦恼而已,有七夕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有一天在“后花园”转圈,看到一对八旬老人,男的大概中过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着,老伴紧挨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不时伸手扶着他,生怕他摔倒了。我忽地心一热,颇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人生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两位老人相依相伴,或许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早丢到九霄云外,只想形成人生黄昏时的一道最美的风景线,这不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更美,更动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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