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季下午，天气阴冷，天日无光。
稚嫩的史牧正在看动画片，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脸问母亲能不能到外面玩会，母亲正坐在米黄色的麻面沙发上织毛衣，红色的毛线鲜艳如血。史牧的母亲并不肥胖，但因为沙发柔软，所以她显得陷得很深。
史牧的母亲名叫陆君兰，她看了一眼窗外，说：“玩一会儿就回家好吗？天快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史牧已经夺门而出，但他还是听见母亲在身后喊了一声“早点回家”。
约莫十分钟，门被打开了，是毛毛和他的弟弟，胆小的弟弟站在毛毛身后。毛毛和史牧同岁，四岁，毛毛弟弟则小一岁。
毛毛问，史牧在家吗？
君兰坐在沙发上回头看着他们，说：“刚出去，我以为找你去了。”
毛毛牵着弟弟要走，但是弟弟不干，他被动画片吸引了。
毛毛和弟弟走到电视前，这时孙悟空正挥着棒子《大闹天宫》。
君兰说，不能靠太近，对眼睛不好。说着自己往沙发一侧挪了挪，给两个孩子腾出一块地方。
毛毛和弟弟坐到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动画片，偶尔会笑出声来。桌子上有一点零食，毛毛也不客气，抓起来分给弟弟一起吃。
君兰说，你们是不是饿了？锅里有热馒头，我给你们拿去？
孩子没时间回答她，君兰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线，走到厨房拿了一个热馒头放在盘子里，放在毛毛一侧。同时她看了一眼窗外，说，半天了，怎么还不回家。
一个瘦削身材的男子蹑手蹑脚地推开铁质大门，平时君兰和孩子在家都习惯将院子大门锁起来，这一带最近并不安全，抢劫犯流窜作案。但史牧将门打开了，君兰为了给史牧留门，所以也没去关。
劫匪走到院里，趴在窗口观察屋里，看到一个织毛衣的女人和两个孩子，他揣度男人没在家。他折回大门口，将院门反锁，接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再一次来到客堂，推开门。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君兰误以为史牧回家了，刚准备说他几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她受了惊吓，叫出声，立即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她看到了劫匪手中的尖刀。
劫匪快步走到君兰面前，将刀尖顶住君兰的脖子，当刀尖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皮肤像薄纸那样裂开，鲜血涌出，顺着脖子往下流淌。君兰虽然惊慌，但仍能保持冷静，没有出声。
劫匪恶狠狠地说：“别出声！拿钱！”
君兰被劫匪推搡着往卧室走去，她在背后向毛毛和弟弟摆手，做出快逃的手势。
但是两个孩子已经吓呆了，哇哇大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劫匪很快抢了九百元现金，还有一块男士手表和两幅不同款式的项链。他熟练地顺手抹了君兰的脖子，鲜血剧烈地喷涌而出，墙上、床上、地上都溅撒了血，男人的胸口也都是血。君兰两只手捂着脖子，靠着床边坐在地上，两条腿乱踩乱蹬，似乎想站起来，但是血太滑，一切都是徒劳的。这时的君兰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听到血汩汩而出。
劫匪走出卧室，毛毛和弟弟仍在哭泣，他扑上去将两个孩子刺死，将沾满鲜血的手在沙发上蹭了蹭，然后将外套脱下反穿，抓起已经冷了的馒头叼在嘴里，离开了。
天色已暗，史牧回家，在大门口就闻到很浓的腥味。当他看着敞开的大门，看着满屋子的血迹和躺在沙发上的毛毛兄弟，以及依靠在床边血泊中的母亲，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从此失声。
安葬了妻子，史牧的父亲变卖了房子，带着史牧离开了，从此再没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