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着一身戎装答应来娶我,
我愿意在最好的年华里等你五年。
五年,等来退伍后的你,
我们结婚,生子,过着平淡的生活。
我们出走半生,
坐在一起仍像少年般爱拌嘴。
六十岁啦,
六十岁人生才刚开始呢,
这个时候你却倒下了
不是说好看最美的夕阳红吗?
周利明,你给我醒过来!
我是那个站在巷子口等了你五年的妻子,
周利明,你赶快醒过来!
好心人都在帮你祈祷,我在等你一起慢慢变老……
时间倒回到三十六年前:
家婆是一个娉婷少女。与家公的家,仅有一个院子的距离。他们互相认识,也知道彼此。家婆的母亲偶然一次提起说,要不,这邻居老实弟就来做我家女婿吧。
没有三媒六聘,就这样口头定下姻缘,两个年轻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然后,家公要去当兵了。那天,家婆就站在院子一端的巷子口,就站在那里,等着一个人来,来道别也好,不来道别也好,就是让她见着就好。
终究,家公没敢出现在巷子口,其实,他就远远地望着,不敢前去道别。
他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就走上了当兵的路了。他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回来娶家婆 ,毕竟,那个填饱肚子都很难的岁月里,谁知道未来在哪里,谁知道未来要跟谁走完一生。
1978年3月,家公来到北京,参加地下铁道工程建设。当年7月28日,发生唐山大地震,家公所在的部队被派往救灾。这次抗震救灾,过程相当惨烈,至今世人一提到唐山大地震,总会不自觉心生悲怆。背井离乡的家公,每天的每天,总是精神恍惚。战友们相互扶持,帮助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兵弟。19岁的家公,恪守本份,为人诚实守信,深得大家的喜爱。甚至有一个战友总是想介绍他在家乡的妹妹给家公认识,甚至有一次骗我家公去他的家乡偷偷叫他妹妹来见面。然而我家公拒不见面,说不想耽误人家。言下之意好像是指自己当兵日期遥遥无期,但是潜台词只有家公自己一个人知道。
当兵五年后,家公退伍回到家乡,佳人依旧。他们没有说为什么让对方等这么久,也没有说如何给对方带来幸福之类的承诺。很自然的,毫无疑问地,结婚了。
婚后生活,平淡无奇,细水长流,他们拥有了一个孩子 ,有且只有一个孩子。他们男主外女主内,生活清贫,却怡然自得。家公在工作单位的时间会比较长,偶尔回家。等待他的,通常是一桌丰盛的饭菜。
三十六年过去了,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娶妻生子了。家公家婆俩人,有时还是会在孩子面前拌嘴,孩子一样的,任性无理。作为晚辈的我们,觉得好笑极了。出走半生,仍像少年。
家公今天六十周岁,对于漫长 的人生来说,其实,六十岁,人生才刚开始呢。如果把人生的童年比较朝日,那晚年就是夕阳,都说夕阳无限好,都 说最美夕阳红。家婆 此生不为别的,就是跟家公走完一生。如今家公昏迷不醒,最最担心的就是家婆 了,她总会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偷偷流眼泪。
——写在家公入重症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