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年前后,我去政府大院找一亲戚,想要些旧报纸练毛笔字,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娃呀,自古都是达官贵人写字出名,你练那没用……!尽管带了一沓报纸回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人生“点化”很重要,偶尔一句话也许会改变你的人生。我正是因那位亲戚的话,一直对书法虽喜爱但提不起精神。十年前那位亲戚患胃癌走了,送我的那些报纸成为记忆,而那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却刻在我心里,永远也抹不去。似乎平民的字写的再好也不叫汉字,有敬衣不敬人这一俗语,又冒出个“敬”人才敬字一说。
中国人病多,医院人群经常爆满。和朋友闲聊医生,说他们开的处方都无法辨认,问原因,说是药方是秘方,认出了会泄露大夫的绝招,苦笑呀!
一次身体年检,有心领略一次大夫的“神韵”。一位姓徐大夫认真看完报告单后,说要开点药调养,我点头后他就动笔了,结果,他的工整、刚劲而又美观的字迹令我大开眼界,也许是心理作用,吃了徐大夫的药后好长时间连感冒也不发生了。自那之后,对大夫我有了新的认识,后来也知道徐大夫是市中老年书协会员徐永正。是不是医院大夫都象徐大夫,这当然不可能。但从政府亲戚劝话到徐大夫写处方,间隔十年余,竞然改变了我对学习书法的态度,自叹相见恨晚!
每临春节,银行门口是春联市场,坐北朝南,聚集好多龙飞凤舞的民间书艺人,我就一家家瞧,看哪个人写的好,对字的欣赏,因看的书也算不少,所以自信尚可辨别好与差。可有一位写的好的旁边人很少,临摆滩的另一位却很火,他嘴嘟嘟不停,字上总画些尾巴,似字非字,似鸟非鸟,远看花里胡哨,近看不知到底什么“鸟”。他脸上长一颗大黑“痣”,桌边立一高牌,上书“民间艺人贾占山”。我凑前听他边写边侃他给村上一老夫妻离婚几年后又复婚写的对联,说是他们因穷得过不下去离了婚,家里就两件值钱东西:一台旧手扶拖拉机,另一辆破自行车。对联是这样写的,上联:两台破机器;下联:一对老夫妻;额联:破镜重圆。周围人哗然大笑,那时他正把一个“喜”字写了一半,笑得合不拢嘴,手还颤着在下面画了个圆圏喊到:“好了,只收五块!”兴奋之余,用拿笔的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怎么着?那个黑“痣”竞被划了一道长痕,十分滑稽,原来是墨汁。又是一片大笑声!
我让旁边那位老师写了两幅春联,悄悄离开了噪杂的人群——还得置盘年货呢。
转眼又到两千零五年,当时我换了新车,把那辆旧桑塔纳转让给一个叫九良的朋友,因为他酷爱书法侃得拢,所以价格就随他了,没想到他先给一千块,一溜烟儿跑了。一别五年,再逢时在县城,他一副新的面貌,头发披肩,小胡子也挺长的,黑绸中式长衫,艺术家派头十足,背一大包他的作品,邀我去乡里他家转一转,一进门,满壁皆字,细看,叹息!竞不如多年前刚认识那会儿写的好了。我知道他曾因青少年犯罪“进去”过而耽误了上学,虽然势扎得“老道”,但问古人所处朝代,全回答唐朝……悲哀之余,随问他如今何处高就,他说在西安书院门写字,常有商界许多大伽收藏他的作品。好像他写字发达了。于是我就想让他提车的事儿,但始终没提那档子事儿。
那时候我也在乡里,只知西安书院门书画大家甚多,便疑惑九良在那儿没实力咋混呀!不免有点担心。后来我到西安,常去书院门,赏字看文房四宝,浏览闲章。每次去都想看见九良,曾留的电话空号无法联系,我想看他到底怎样生活,不管他多么富有,我必须敲明叫响给他说车那档子事算一风吹,没了。以后还是好朋友,更想看见他写的字,希望他的字美至可以惊呆我,千万别让我操心书院门里有“南郭先生”,真有也不要是我的朋友九良。
行健杂文
2016.10.8.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