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了此书给我最大的体会就是书中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人物很鲜活。小说是基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的确如此。但不免看到书中有些人物确实过于理想化,趋于完美化了。
每看一点,我的心似乎也在跟着他们动,为他们揪心。看到宋运辉为了平衡家庭工作和他心里那点傲气时多想拉他一把,可现实仿佛就是这样,难以让人两全。看到杨巡做生意时唯利是图耍滑头的模样和对家里人的那份赤诚,前一秒怀疑他人格分裂,后一秒才又知他的不易,他这是处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啊。中国的个体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成就,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举动。雷东宝一手创办起小雷家的产业又亲手断送,一手扶持他的村民却又一手将他打入地狱,这何尝不是现实的写照。站到整个国家来看,确实在发展,确实是不菲的成就。但历史就是这么残酷,我们的价值观亦是如此,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但从伦理角度考虑,这真的是合理的吗?当村民不再为填饱肚子而担忧的时候,自然不记得当时是谁带着他们吃饱饭的。不,或许他们还记得,但是在利益面前,他们依然做出了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不肯放弃来之不易的财富,尽管他们知道手里这份财富有雷东宝的功劳,但他们宁肯承担心里的愧疚,也不愿再次由奢入俭,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他们怕回到过去。站在自以为客观的角度看,当企业越来越大的时候,管理方式自然要变化,没有变化只能失败。当别人都在前进的时候,你再在守着老路子,这就是后退。雷东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当他最终因精神失常而退出他的小雷家,退出历史的舞台,不能不说是一种必然啊。但他,可能一辈子也懂不了,他只是改革路上最普通最普通的一个村支书。
宋运辉在书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形象,努力,上进,敢说敢做,到后面的世故,圆滑,但外圆内方。原本是我最喜欢的角色,越看到最后却越发现,正如思申外公所说,“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官僚而已。”哦,原来是不喜欢这两个字的,总觉得官僚等于虚伪,等于圆滑。而事实则赤裸裸地证明,确实如此。即使在他万般爱不释手的爱人面前,在复杂的家族关系中,他依然免不了周旋,始终让他赤诚相待的只有他的父母和女儿了。梁思申堪比最懂他的人,因此在复杂的心理争斗之下,他选择直面妻子的不理解,为自己争取。反而到最后十分欣赏这位官太太,丈夫虽是国企老总,颇有声誉,但她自己却也是能独当一面,在外企中取得中流砥柱地位的女强人。这使我更加认识到独立人格的重要性。书中有一句话,“任何人,如果没有自己独立的理想和独立的追求,终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可憎”。
反而是杨巡在看电视剧时就是那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角色,滑头滑脑、满足跑火车,眼珠滴溜一转就满腹坏主意的人,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才是最通透的那一个。从始至终,目标明确。起初为了养家,挑担子卖馒头以补贴家用。到后来母亲去世,为了供弟弟妹妹们上大学,扩大生意规模,一路越做越大。再后来,二弟进公司,三地去留学,小妹上大学,每一步都是他计划之中,意料之内。最后,他要当起这个家,必须给弟弟妹妹们找一个靠得住的大嫂,娶了实力相当但志趣相投的任遐迩,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当然,我隐掉了他中途头破血流、濒临破产的危局,但是,这才能更清晰地让我们看到一个有目标的人,他的成功是必然的。一个目标清晰的青年,最终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这是我们最想看到的,但也正是改革之初中国千万家私营企业的结局。现在的路不比以前好走,但目标仍然很重要。在闷头前进之时,千万不可忘记为什么而出发。
雷东宝,典型的农村老大哥的形象,让人喜欢又惋惜。在改革之初他凭借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建立起自己的威信与声誉,大刀阔斧的改革倒也是有效,但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他始终没有摆脱几千年的封建思想,一家独大,不听谏言。在生活中也还是保留了封建时期的男主人形象。仔细想来,现在改革开放已几十载,但出身农村的我还是会发现这种雷东宝式人物还是存在,但是越来越少。
在这本书中,我仍然发现一些惊人的现实。
首先,婚姻里的门当户对不是说说而已的,不仅仅是经济上,更重要的是精神上,思想观念上。宋运辉为什么会和第一任妻子离婚?当初二人也是自由恋爱,并不是毫无感情的。这需从二人为什么会结婚说起。当时宋运辉姐姐去世,大寻入狱,初入职场的他又因不懂人情世故而屡屡受挫,这时,温柔善良的程开颜出现在他生命里,两人不打不相识,后来又顺理成章地谈恋爱,宋一度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妻子,这就是他想象中的爱情。一切都过于仓促。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差异需要时间去见证。二人的生活方式、兴趣点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不了彼此的兴趣。这才导致由刚开始的不理解,变成反感,乃至变成了厌恶,最终不欢而散。梁与宋的婚姻则是让人嫉妒,自梁思申捅破窗户纸之后,二人迅速结婚,这时便能看出什么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了。即使后来梁不满宋的官僚做派,二人还是能够坦诚相待,彼此沟通化解,这也是婚姻能够维系的重要因素了。
雷,从骨子里就是大老粗的他,从来都不懂婚姻的真谛和对于他的意义。当时他和姐姐刚在一起时觉得很甜,但马上就发现,姐姐眼光长远,聪明、睿智、上进,而他只不过是个有经验的执行者。因此,也不得不说姐姐的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必然,反而造就了这样一个完美的形象。毕竟,谁能保证,姐姐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幸福呢。而后第二任妻子韦春红,她虽有自己的事业,但终究是个十足十的封建女性,丈夫大于天,正好迎合雷东宝的价值观。尽管后来离婚,但她还是来者不拒,只因她爱他,她是他丈夫。为了爱失去自我没有原则,好歹最后还为了儿子留下一丝理智。她可以接受雷婚内出轨生的儿子,视如己出,这不是豁达,而是封建。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孩子,而是因为孩子的爹是雷东宝。这种思想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但她却能全部接受。
杨,则始终通透。在第一任女友出走之后,他尽心照顾自己的生意,直到梁思申出现,在此点燃他心中的情愫,但现实让二人无疾而终。以后杨巡小心识人,在遇到妻子的时候,他也难以改变自己以往观察别人的习惯,多方观察,最终才心生爱意。他这种行为到不让人意外,因为他一开始就是个生意人。一开始并不觉得妻子美,但日久生情,这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才完全被妻子内在的魅力征服。
婚姻需要旗鼓相当,你很好,而我也不差,如此才能幸福,两人精神上的契合显得尤为重要。
但,幸福是个唯心概念,雷东宝精神失常之后对韦春红温柔有加,她这才体会到丈夫的温暖,她反而觉得这时很幸福。
纵观整个故事我从中看到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对道路选择的迷茫,恐惧与好奇。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求知欲真强啊,争抢电视、报纸,都急切地想知道,中国到底要朝哪里走?那时,谁敢于找出新路子,迈出第一步,谁就赢了。雷东宝率先带领村民开办村资企业,杨巡走街串巷用鸡蛋换馒头,宋运辉走出大山上大学,他们都走出了第一步,所以他们都是成功的。尽管中间有无数迷茫,他们都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以前没有人走过的,难是正常的,所以他们都做出了一番成绩。我们看到了人们在解决了温饱之后求发展,在发展的路上,市场的作用越发明显,人心开始变化,在小雷家的企业发展上,在梁杨的合作上。蛋糕做大之后,人们便越发计较分配的问题,由俭入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退路,因此也就有了小雷家最后的局面,有了雷东宝的结局。宋运辉和杨巡则是及早认识到这种变化,及早适应了这个变化。
这个故事代表了一代人的故事,而不是三个人的故事。改革开放时是有一批这样的人,这三位仅是代表了不同的方向,一位是第一批大学生最后成为国企领导,一位是第一位走出小镇的商贩最后成为私企老板,一位是第一位率先带领发展集体企业的村支书。小人物的角色也同样至关重要。姐姐温柔如水,雷母刁蛮刻薄,宋父母老实忠厚,士根保守,正明奸佞,宏伟圆滑……还有一直开启上帝视角的外公。现实中不可能只有好人,也不可能只有坏人,更多的是这些兢兢业业趋利避害的小人物,小人物才是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