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盛开的鲜花,家养的植物里我最喜欢吊兰。
吊兰有很多种,问了问百度,他说我养的这种叫绿萝。刀郎歌里有“女萝依依的浮萍”,所以我想她更应该叫女萝。
我家现在一共有三株这样的绿植。一株放在小书架上,小书架是大女儿上大学时在网上买的,很简单的框架,五块三合板搭了五层,一米长,十厘米宽。但它很结实耐用,下面四层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最上面一层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在客厅通向二卧室的走廊边放着,客厅没窗户,所以这个地方显得有点暗。我把最上层腾出个碗口大的地方,这盆吊兰就挤在靠边的一个角上,白色的简易小花盆,套在一个有手把的不锈钢饭盒里。
一是因为家里地方小,但更主要的是因为我比较懒,懒得整理,懒得动心思,懒得打扮自己,更懒得装饰屋子,所以我凡事力求简单不繁琐。养植物也是这样,我的原则是因地制宜,决不添加花架之类的多余物。
基于这种考虑,我的另外两株绿萝被请进了卧室。一株放在高高的大书柜右顶,深红色的花盆,塑料条子横着竖着编在一起,很结实,下面再套浅底的铁皮碗碟,很便宜的那种。另外一株跟这株遥遥相望,静静地站在书柜顶的左端,装在一个一次性的生胶塑料花盆里,一个无色透明的塑料食品盒套在下面,和那两盆一样,用来接浇花时外渗的水。
这三株原来其实是一株,是我一个同事送的。我漫不经心掂回来,随随便便挖了点土,将将就就找了花盆,大大咧咧分了三份,歪歪扭扭地就扔阳台地板上,想起来就马马虎虎给点水,并不在意长好长坏。
这之前我是养过吊兰的。那时候俩女儿都还小,夏天卧室里搭了蚊帐。吊兰长得很快很好,郁郁葱葱,蓬蓬勃勃,从高高的书柜一头铺过整个柜顶,在另一头飞泻而下,扒着书桌,靠着墙壁,又攀着墙上的挂钩,蜿蜒盘旋,绕过窗台,越过床头,细细的茎抓住薄薄的账纱,在整张洁白蚊帐上横陈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碧绿水灵,生机盎然,如灵动的清泉,跨过洁净的沙石,一路飞奔,瀑布般沿着床尾的纱帐向着地板冲下。
那是我最喜欢最得意的作品,只可惜后来妹妹说要借用几天,给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刚刚装修了房子,摆些日子就拿回来。我抹不开面子,也就给了,但好借却不好还,我和这盆女萝的缘分再未重续。
这次却与上次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不在乎它们,所以它们也不在乎我。几乎整整一年,这三株半死不活,蔫儿吧唧,像营养不良的孩子,像非洲难童,大脑袋小身体,总不见长。有好几次,因为拖地板时挪来挪去碍事儿,又因为它们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我想干脆扔出去得了!还是因为懒,拖拖拉拉,终是没能处理掉。
没想到,一年多以后,又一个夏天,她们都像睡饱了觉一样,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抻胳膊蹬腿,旺旺盛盛地抽枝长叶,呼呼啦啦一天一个样。不多久阳台上就不能放了,我只好拖地时顺手拎起,随便把他们搁阳台的台台上。那台台在窗户边靠墙一端,又小又窄,又经常太阳晒着,得不断地挪来挪去,加上实在长得太快,我只好让她们各自搬家,另寻去处。几经挪移折腾,最终长久定居在以上三处。
仍是如没娘的孩子一般不招人疼,想起来就放点子水进去,有时忘了就很长时间不理会,直到某一天忽然发现叶子耷拉着无精打采,才想起还有这么些不会说话的孩子要照顾,于是就再给点补给。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养着,她们竟然也就开开心心疯长起来。
许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耽搁了发育,这迟来的生长虽速度都够快,但高矮胖瘦并不均等。小书架上的藤细细长长,上面的叶子在藤一侧稀稀拉拉分布着,心形的叶面如列队的士兵,一顺儿地朝着卧室门,贪婪地吸收着从窗户穿过卧室射进来的阳光。因为没有强光的直射,这里虽然暗一些,但也空气流通,所以这株只是看起来略显瘦弱,气色倒也还不错,葱绿葱绿的。
书架上的两株则与这株截然不同。右边的可能是因为光照充足但又照得恰到好处,没有受强光伤害,所以长得藤粗叶肥,虽没有之前我印象中的那株茂密,但稀疏的卵形叶片也算优生优育。盆里的叶片大且深绿,油亮油亮,垂下的藤上叶片细长嫩绿,藤端抽出黄绿的芽,如新生的婴儿蜷曲着身子,小胳膊小腿儿小身板儿,扭动着,生长着,还看不出清晰的身形,但确实柔软水灵,令人心生爱怜。
那边的一株却没这般精神。想是长时间沐浴在日光中,青绿的叶子中时不时地夹杂着干枯的黄叶,像生病的孩子,藤蔓细细弱弱,悠悠地垂在桌面。我本想把她另找个地方安置,但忙这忙那,照顾老妈妈,心疼俩孩子,尽心尽责工作,还不忘温暖那只跟了我十多年的老狗,所以就把花的事放在最最后,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还想着有那么两株也可以了,这株自生自灭,死了就死了吧!于是只不过偶尔路过,顺手把黄了的叶片摘下扔掉,再发黄了再枯坏了就再摘,这样摘来摘去,发现也就大不过如此,老株依旧生机盎然,并没有就要走的样子。于是想起了一句俗语“哼哼哼熬死腾腾腾”。
长势良好的那株,伸展的粗藤迅速垂下,流到地面,眼看着就要在地上继续前进,妨碍拖地走路。我只好把她轻轻抬起,踩个板凳,小心地绕过花盆,指引着她转个方向,向着另一端的那盆看齐。过了些天,长的蔓子追上了那边的藤,绕过另一边的花盆,向着阳光灿烂处延伸,从柜顶垂下,与瘦弱的一株合在一起,分不出你的我的。而她的老家处又生出新的藤蔓,沿着熟悉的路径,向着柜的另一侧攀爬直下,现在又已经快接近地面了。
我走过去,轻轻捏了捏阳光中的藤枝,有点硬有点结实,原来被掐过的黄叶叶柄底端长出了一截突起,如截肢的手臂,虽有些丑陋但幸好不再有病,幸好生命还在!
我说,先不着急扔掉,就这样养着吧!也只有这样执着顽强的植物,在这样极其简陋的温室里,在这样毫不经心的照料中,能够长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