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 国后
对于前朝所议之事,无忧尽皆不知。昔日在乐渝,身为国后的无忧常与夫君对案相谈,共商国事。对此俞朗常笑语道:“卿乃帝王之妻,自是以国为家,所谓国事亦皆家事,既为家事岂可不令妻知?何况朕之爱妻如此有见地。”
而自从被俘入洛锦,无忧对此便再也无心过问。纵然作为乐渝故主的俞朗能够看淡一身荣辱,道一句江山仍在,可彼此心中的国破家亡之感实是挥之不去的。便于无忧而言,若无俞朗相伴,天下再大,亦非吾家。如今虽然与夫君一同寄身洛锦,却已为宫墙名分相隔绝——这洛锦晴妃之名,她从来不愿背负。当日靖华殿上忍泪成妃礼,一举一动皆是为保腹中乐渝血脉无虞。
敏慧如无忧,也曾察知当时靖华殿上矜持忍痛之人并非她一个——那位如仪端坐在洛锦国君身旁的瑶风皇后,尽管努力维持着她母仪天下的风范,却难以掩饰自抑悲凉、若有所失的神情。她望向无忧的目光中不独有哀怨嫉恨,亦有羡慕与隐忍,而当她转眸看向身边的主君时,眼中却流露出希求的疼痛。而这些靳一尘并不曾看到,彼时他的目光正全情投注在无忧身上。
瑶风皇后自也不会想到,唯一看懂了她之心意的,竟是这个与她“争夺”主君的俘妃……
紧闭多日的瑞阳宫正殿的殿门被人自外轻轻推开,未及防备的耀目阳光随之倾洒入殿,灼燃刺目,闭居殿内的瑶风皇后不禁抬起衣袖挡在面前。来人并未径自入殿,只是在殿门外静候。纳罕之际,瑶风皇后自放下衣袖来看,原来站在那里的却是晴妃。
无忧见瑶风皇后投目过来,便宛然施以客礼,开口道:“无忧贸然前来拜见,还请皇后恕我唐突。但愿入殿一叙,不知可否方便?”
此情此景,一时不免使瑶风皇后感到诧异,毕竟无忧自封妃以来,从未如其他妃嫔一般,依礼敬奉皇后,只是日日自隐于锁云阁中。今日忽而现身前来拜见,着实大出瑶风之意料。
瑶风又将无忧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诞育之后的她腰肢袅娜,容姿焕发,似乎更显风情万种。心下暗自揣度着她此番来意,不禁冷嗤一声,出言讥讽道:“本宫原当你是什么出尘世外之人,却也不过是得意忘形之辈。如今本宫虽受陛下责处,可还轮不到你一个俘妃来前造次!”
无忧听着瑶风一阵奚落,不急亦不恼,待她说完,方委婉说道:“皇后若只做此想,定是无意听无忧解禁之策了。如此,无忧告退。”说罢施然一礼,便欲转身离去。
“慢着,本宫何曾许你走了?”瑶风见无忧言语行动如一,举止谦和守礼亦不似作态,况又提及解禁之策,悉然于己无害,倒也不妨一听,可随口而出的留客之词却颇为自矜。
无忧闻言止步,并不为此语感到为难,却向瑶风解意一笑,说道:“皇后若有意垂听,无忧不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