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早晨,大伯给人杀猪,得到了一些猪血和下水,便托人带信儿,叫邻村姑父来喝两杯。
中午,姑父如约而至,他没事就来串串门,遇到农忙季节,也出把子力气。亲戚之间,互帮互助,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郎舅二人坐在一起,聊着农事和趣闻,欢乐的气氛持续浓烈。说话的功夫,一锅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端了上来。“砰”的一声,大伯又打开一壶老酒,气味弥漫出来,芳香四溢。两人客套了一番,随即推杯换盏。
酒酣耳热之际,蒙蒙从房间里,怯生生的跑过来,依偎在姑父的怀抱中,唱起了黄安的《样样红》,这是姑父喜爱的歌,寓意吉祥富贵。
蒙蒙乖巧地高声哼唱,脸颊绽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最后一句,他把尾音拉的长长的,还深深的鞠躬致敬。小小的人,老练的动作,逗得在座哈哈大笑。
八月下旬,暑气还未散去,花生又迎来了收获季。置身花生地,一片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如同站在绿色的海洋。
全家人齐出动,提上篮子,挑着箩筐,搬来椅子板凳,躲到阴凉通风处,打开收音机,听着评书段子,一边摘花生,一边聊着家长里短,悠闲又惬意。
蒙蒙来帮忙,他总喜欢跟着我瞎混,虽说是叔侄辈分,也不过小我三岁而已。
小花生形态各异,有八字形,有葫芦形,有单颗的,有多颗的,有的大,有的小,可爱极了。只要是单颗的,蒙蒙就一把剥开,直接放进嘴里吃了,两颊塞得鼓鼓的说:“这样的花生好难看,没有人喜欢,也卖不到钱,我就把它吃了吧!”
就这样,他一会儿摘,一会儿吃。一上午过去了,半个篮子还是空的,肚子却吃的圆滚滚的。
一个寒冬的傍晚,灰暗的天空中,大雪夹着呼呼的北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村子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银白世界。狭窄的厨房里,妈妈架起了炉子,墨鱼芋头在锅里滋滋乱炖,满屋飘香,飘进每一个毛细血管里。
小伙伴在外面的空地上打闹,你推搡我,我推搡你,四周鞭炮声不绝于耳,我嗅到一股浓郁的小年味道。
为了躲避我的追捕,蒙蒙横冲直撞,径直钻进了厨房,我也紧随其后,冲着他的后背,只是轻轻一推,他刚好打翻了炉子,熊熊炭火像一颗颗火球般,纷纷滚了出了炉膛。
好在天冷,他穿的厚,炭火只是在棉裤上烧出了一个破洞,不过,这也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妈妈不由分说,抄起笤帚,狠狠的抽打在我身上:“把他烧坏了咋办?真把他烧坏了咋办?”
蒙蒙上了大学,学校离我不远。那时候,我快毕业了,每天不是忙着赶论文,就是参加各种校园招聘。
一日,嫂子打电话来,呜咽着说:“蒙蒙被车撞了,他班主任说,伤势很严重,要马上缴费手术,你快去看看啊!”
我火急火燎的跑到他寝室,却没有看到人,打了几个电话,可无一例外都占线了,好在几个室友都认识我,便告诉我:“他在楼下打球呢!”
果然,在灯火通明的篮球场,蒙蒙穿着一身红色球服,右手持球,一个快速变向,加速冲到篮下,高高跃起,将球从指间送入篮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飘逸洒脱,转身一个自信的微笑,微风吹拂着刘海,眼神里满是青春朝气。
我拨通了那人的电话,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这货竟还在极力诡辩,很明显,我们遇到了电话诈骗,“这种事我劝你少做,小心断子绝孙!”
几天后,蒙蒙请我吃饭,在他学校后门,点了一锅麻辣水煮鱼,他只是看我大快朵颐,自己却吃的清淡。“你胃不好,干嘛还点这玩意?”我问。
“为了感谢你啊,在这个城市,只有你才会那样在乎我!”他笑了笑,稚嫩的脸上,又绽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和小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
某天,一个桂林的号码打过来,是蒙蒙,他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特意请我去玩几天。我很高兴,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可时至今日,却迟迟未能成行。
忽然之间,一个旋律在脑海里萦绕: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