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予
十八岁的年华,花一样的容颜,露珠一样纯洁透明的心。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了,也许是青春萌动的气息无处着落安放,心情有些落落寡欢。于是,我决定独自去图书馆找些心灵的慰籍,顺便买几本一直想买的书。因为时隔太久,现在对那几本当初占据心灵很大份量的书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周六一大早我就赶到了图书馆,在文学书藉区挑选了一本长篇小说便席地而坐如痴如醉的看了起来,虽然看书过程中肚子一次次发出咕咕的叫声表示抗议,仍敌不过书中跌宕起伏的情节的诱惑,等把一本书全部看完时已接近下午两点。顿觉浑身松软无力,扶着书架站起时有种头重脚轻恍恍忽忽飘飘然的感觉,慢慢的走出了好几步后才有些许现实感。
想起了要买的书,找了半天却一本也没找到,咨询了书店工作人员,最后证实了此书店确实一本也没有。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悻悻然走出了书店,心中又泛起了淡淡失落的忧思。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一脸惆怅的走在人行道侧面的树荫下,虽已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夏日的阳光依然灼热难当。目光盯着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地上的光点,无聊的用脚踩踏着光点前行,心中却念念不忘那几本书。口袋里依然装着费了一番周折积攒下买书用的一百多元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姑娘,嗨,小姑娘!
我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干净整洁,皮肤黝黑,一双细长发亮的眼睛急切的望着我。
我停住了脚步,刚想问他有什么事,他抢先说,小姑娘,你知道附近有电话亭吗?
虽然对附近的情况并不熟悉,但我还真知道就在图书馆的左前方有个报亭,那里就有公用电话。报亭离我目前的地点并不远,转身就能看到。于是,我就把报亭的方向指给他看,他连连点头道谢,算是看清楚了。
我刚准备抬脚前行,他又说,一看你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又漂亮又明事理,正上着学呢吧!
虽然夸我的人是陌生的,心里还是喜滋滋的,我微笑着看着他,“嗯”了一声表示作答。
他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自然地搓捏着,面露难色的说,我还想求你帮个忙。我是安徽铜陵人,来这里办事,招了贼,目前身无分文,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汇点钱过来,我才能买票回家。小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付个电话费。
我想电话费也没多少钱,也就三块几块的,还能帮到别人,便点头答应了。在他的千恩万谢中,我们打算一起去电话亭,等他打完电话我好帮着付钱。可是,刚走两步我就变卦了,不想跟他一同去了,想给他几块钱让他自己去打电话得了。
我就说,我要回去了,给你几块钱你自己打电话吧,我就不去了。
他点头称谢,不停的夸奖我,善良、漂亮、懂事、肯定能上个好大学,将来定有出息等等。
我听的晕乎乎的,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夸过,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但是很乐意听他说这些话。
我掏出了蓝色卡通海豚图案小钱包,想拿出五元钱给眼前的男人,但钱包里没零钱了,只有十元的。
我心里很纠结,有些为难,舍不得把十元钱给他,因他把我说的那么好,又不想让他低看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找地方把钱破开。最后还是狠狠心把十元钱递给他并且说,没有零钱了,就给你十元吧,打完电话剩的钱还可以买点东西吃。
他定是看到了我钱包里的钱,也觉出了我心地的柔软。
接过钱后不见高兴却更沮丧了,他又开口了。
只有象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才能想的这么周到。经你的提醒,我现在更犯愁了,就是家里把钱汇过来也要到明天了,今晚还不知道在那过夜,早上到现在基本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出门在外,身上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啊!好心的小姑娘,你再帮帮我吧?声音中满是凄苦哀求。
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如此的为难可怜,我开始有点同情他了。我能体会到出门在外身无分文的难处,我已经有点想尽力帮助他渡过眼前的难关了。但毕竟不太熟悉,我对他还有一些怀疑。
后来他告诉我,他是退伍军人,还是党员,并给我看了身份证,党员证。那时的我还有军人情结,军人在我的心目中是神圣而崇高的,一下子所有的疑虑全都不复存在了。
结果,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借给他了,只留下十元钱作回去的路费。相互留下详细地址,说好他一到家就会把钱给我汇过来。并约好互相通信,以后有机会去黄山一定到他家做客。
静静的等了两周,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还给他寄了两封信,仍是石沉大海。我总不愿意相信他的初心是为了骗我,也许因为他到家后本意是打算还钱的,手拿着钞票有些不舍,转念一想,不还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于是贪念顿起......
便辜负了一个曾经那么相信他并真心帮助过他的陌生小姑娘。
上大学时,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走在天桥上,天桥上很热闹,有很多摆地摊的,卖各式各样的小物件:贝壳的手链项链,手套袜子、丝巾挂件......我俩说笑着无目的地左摸摸右看看。
我发现地摊中夹杂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头发凌乱,满身的污垢脏兮兮的,是个残疾人,两腿膝盖以下都已缺失,穿着宽松肥大的破烂裤子,裤腿露出了一块似膝盖非膝盖部分,象是还有伤口未愈,可能是擦了红花油,红一块白一块的,看着让人作呕。我只瞥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从口袋掏出五元钱放在他前面的地上就拽着同学匆匆离去了。
我们快走到桥的另一端时,桥上突然慌起来了,听说是城管执法来了,天桥上不让摆滩。桥上一下子乱作一团,我有些担心那个残疾人,他行动不方便,伤口又没好,这么乱的情况下别了撞到他踩到他可怎么好?
于是,我回过头用关切的目光扫视他刚在的位置。我顿时惊呆了,张着嘴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后背正对着我,该有一米七六以上吧!等我反应过来,他已大步流星的跑下了天桥。同学明白原委后便捧腹大笑不止,想到了刚才那滑稽的场面,我也加入了大笑的行列,我们俩都笑出了眼泪。后来,这还成了我们寝室人人必知的笑话。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直到多年以后了解到禅坐中的双盘打坐才恍然大悟,感觉他骗点钱也挺不容易的。
当然,这样的事在后来的生活中我还碰到过许多。我也总结了一些经验教训,尽量做到不上当而帮助真正需帮助的人。
但是,纯净无染的心经历一次次蓄意的涂抹,还是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痕迹。
现在,当我和女儿单独走在广场上、公园里、人行道上,如果突然有陌生人向我们打招呼,我的心总会一惊,下意识的护住女儿和贵重物品,后来发现他们只是问路或是问卫生间之类的事,轻松释然的同时也暗自觉得自己好笑,悲哀的是下次依然还会这样。
很害怕心灵的成长历程也象蚕的成长过程一样,每长大一些就要蜕一层皮,等真正成熟后就吐丝结茧把自己包裹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