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

据说,造物者在创造人类这种生物的时候,除了给他们普遍的情感,还赋予了他们智慧,为了让他们能在恶劣的自然生存环境中脱颖而出,成为大自然的“主宰者”。当然,这也是造物者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希望拥有智慧的人类能够崇拜自己。然而,人类在登上自然界顶峰的时候,就变得自大和膨胀,眼睛里便没有了这位可敬、伟大的造物者。为了防止造物者自身地位被撼动,造物者不仅限制了人的寿命,还让他们群居生活,这样就会有了统治,有统治就必须要信仰,人类便失去了个人的意志和思想。

当然,这个故事里的造物者,是任何人类都没有见过,只存在于人类头脑里的一个幻象。接下来我们要说的故事跟这造物者有些关系。



娇羞的夕阳用青山做的丝巾遮住半个脸庞,将白昼所剩无几的耀光按照造物者的意志送到森林深处一个小木屋里,它也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夕阳虽然已经慢慢地下沉到了青山之下,这个山城的光亮已慢慢褪去,但夕阳的金光还在天上的云朵间跳跃着,给天际染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

“每一个西下的太阳,都为造物者作了一幅独一无二的画作。每一个夕阳下的你,都为我作了一幅独一无二的画作”。木屋外的男子望着这美丽的天际说着。

“你说,要是这幅画能够永远挂在天上该多好啊!我们也可以永远地在这夕阳之下,用这带有余温的光,把你我围在一起,将我们与这画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女子此时侧过脸来注视着男子,将心里那永恒的画作比划给了男子。

而现在,晚霞身上残存的太阳的金光完全褪去,星星渐渐在夜的幕布下现出了自己亮闪闪的身子,这幅画照例消失在了这样平凡的日子里,永远地消失了。其实,这只是从一幅画变成了另一幅画,只是造物者拥有太多的永恒,对所谓的永恒厌倦了,便一天24小时无休止地看着无数个瞬间,来打发这无数个日日夜夜。

缺少了太阳的夜晚,终究还是有些清冷。木屋前的男子与女子都不禁在冰冷的山风下打了一个寒颤。二人起身回到屋子里,点燃了蜡烛,将他们的小小世界照亮。透过那窗户,借助那微弱的烛光,可以看见二人在厨房忙着今夜的晚餐。对于森林中的他们,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闲暇时候,就坐在山坡上看着青山、溪流,看着千变万化的天际。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在光里、在银河里、在森林里、在木屋里,在二人之间静静地流走。


这男子与女子,本是在这闭塞山城之外的大千世界里生活着。那个大千世界里,没有造物者,夕阳是不会作画的。夜晚来了也不用担心,电可以取代太阳,照亮这个世界、并给这个世界想要的温暖;在那里,人们不用担心什么,只要将每天的工作完成,就会得到享有幸福和开心的权利。二人本来在这样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里生活得美满幸福。有一天,二人内心突发一种难以克制的想法——要回到山城、回到那森林之中。可能是因为某个夕阳、也可能是因为某个黑夜吧!

在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男子望着那泛着霓虹灯光的天空说:“在这个没有繁星的世界,我害怕终究会迷失在这个地方”。

而那女子回应着说到:“那夕阳,好像失去了生命,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不会作画了”。


今夜,仿佛十分的漫长。月牙儿静静地躺在夜的幕布上,星星们打扮着上了场;银河里,荡漾着银白色的清光,有些星星落在银河里,划起了桨……月光、星光和银河的清光,混杂在了一起,洒在了这山城的森林里。草丛里的蝉儿们在鸣叫着,有几只夜莺在树梢上对着这夜晚清唱。漆黑的木屋里渐渐亮起了火光。这男子和女子被这美丽的夜儿吸引住了,打开了房门,拉着手爬上了山坡。

二人就这样躺在铺满青草的山坡上,依偎着,夜空的光为他们做了一床薄纱,盖在了二人身上。一阵晚风吹来,树影婆娑,二人拥抱在了一起,看这夜空,倾听着大自然美妙的协奏曲。

女子将头沉入男子的胸前,声音坚定又温和地低吟着:“你是那太阳,将我的身体温暖;是那大地,让我生长;又是大树,给我遮风挡雨”。说完,仰起头朝男子那俊俏的脸儿吻了一下。

男子抚着女子那在混杂之光下乌黑发亮的头发,用一种温柔又渴望的语气说到:“你是那月亮,倾洒着安静、祥和的冷光,将我躁动的心慰藉;你是那小溪,淙淙作响地淌过青山,洗涤着我那疲惫的身子;你是那花儿,散发着清香,将我环绕”。说完,男子将头侧着看着女子的脸,二人拥吻在了一起。月光、星光和银河的清光依旧,而那鸣叫的蝉儿和歌唱的夜莺却停下了声响,将黑夜的世界全部归还给了他们。

“你说,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幻想,明天早上醒来,我们就不在这里,而是回到各自的家里,那么,你在醒来后还会来这儿吗”?女子用那闪烁着星光的眼睛望着男子。

“小树是需要雨水才能生长的,鸟儿是需要歌声才能活下去的;而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存在的”。二人拥抱得更紧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波澜无眠的夜了。二人起身回到小木屋,用木柴将他们的小小世界围了起来。


虽说长夜漫漫,但太阳总是准时从东边的青山露出灿烂的笑容,又一次将温暖的光给这小木屋、给这森林、给这山城、给这世界。他并不让黑夜多一秒、也不让黑夜少一秒;就这样,黑夜退出了光明的舞台。

而这太阳,却不见木屋里的男子与女子出来劳作,便将身子稍微往这个世界靠近了些,想看看这二人在家里做些什么。这世界并受不了这太阳的恩赐,都叫嚷着好热。于是它往后退了退,却叫来了雷声来提醒二人现在是白天了。可是不论雷声多响,小木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太阳就这样无趣地听着雷的叫嚣。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又到了夕阳的时间了。太阳不舍地跑到西边的青山。照旧,夕阳依然给这造物者做了一幅油画,那漫天的金光又将云朵染成了鲜艳的金黄色。

突然,小木屋燃烧了起来,火势迅速蔓延,将木柴围起的地方全点燃了。那熊熊的烈火由金黄色变成了血红色,跟天际的颜色交相辉映,在大地上作了一幅崭新的、独一无二的油画。夕阳扶着青山不肯下去,它惊讶这画为何如此美丽、又疑惑这男子和女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山城的居民看见这烧起的大火,都为这森林里的男子和女子担忧着。

造物者瞥见了这大地上的油画,惊叹着它的美丽。比它曾经见过的任何油画都要美。造物者不由地害怕到:为什么我造出的人类,居然还能作出我都作不出的油画?


初稿于2018.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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