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床头柜，发出机械特有的摩擦声，42号斜靠在床上，侧过脸，睁大眼睛看着这令他惊奇的一切。

床头柜的一个抽屉自动伸了出来，里面是是锡箔纸包裹的早餐。

那个抽屉被一个长长的机械手臂支撑着，送到42号面前，而后，四周上翘的边沿开始翻转，朝着下面立起来，在身体上方的部分刚好划出一个弧度，空出了身体的位置。

锡箔纸被42号撕开，里面的食物冒着热气。

“吃着习惯吗？小四。”安静的诊疗室里突然出现小泡的声音，42号一个哆嗦，手里的能量块险些掉下地。

“吃着习惯，你这么静悄悄地我不太习惯。”

“刘对我进行了改造，我们之前一边搜索你，一边升级了很多设备。”

“你现在不叫他胖子了？改叫刘了？”42号一边吃着一边问。

“礼貌而已，好像是这个词，礼貌。”

“嚯，你们还做了哪些升级，说来给我听听。”42号又往高坐了坐，兴致勃勃。

“更多详细的情况已经放进了你修复升级后的腕表里，但我大致讲讲也无妨。”小泡说着，迈开长腿走到床边，右手在左手上按了几下，空气中出现了一各屏幕，画面中显示的是余烬号的透视图。

“所有材料方面的加工，我们都是就地取材，例如外壳，已经包裹了一层陶瓷，内部还有更大强度的合金钢……”

小泡在滔滔不绝地讲解，配合着屏幕上纷繁复杂的图形。

一会儿，刘玉杭走进了42号休息的诊疗舱，42号眯起眼，对着他做了个“你小子……”的表情。

刘玉杭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有机体，可以把血流量往大脑那里输送一些吗？”小泡突然停下了讲解，加重了生硬的语气。

“我们怎么了？我们在认真听讲啊。”42号一脸无辜。

“你的讲解很棒，我们难掩兴奋。”刘玉杭说着，坐在了42号床边。

“我的判定结果出来了，刘，不，胖子，我让你给出外形设计参考，你显然在实现功能的情况下，最大化了自己的视觉享受，我已经比对过资料库中你们族群的雌性个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小泡说完，继续进行着讲解。

“下面是余烬号的生态系统，有机体的尿液可供循环利用，在净化后……”听到这句，42号一口水喷在了刘玉杭的后背。

“喷什么？”

“恶心！这……有必要喝尿吗？”42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过滤过了，你不知道地下水有多稀缺，根本不经折腾。”

“四，他说的是真的，地航不是时时处处都有地下水，你刚刚喝的水很洁净，我们已经建立起了相对稳定的内循环系统，虽然还不时需要从外界采集矿产和其他资源。”小泡解释道。

42号看着杯子里剩余的小半杯循环水，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放在了床头柜一旁。

“所以，下面我们做什么……”42号看着坐在床边的刘玉杭和站在不远处的小泡。

“寻找意义是人类才会在意的事，我只负责维持自己的生存。”小泡说完，迈开长腿走出了诊疗舱。

等她走远后，42号看着刘玉杭：“胖子，你什么打算，我们就在地下逛？”

“离开你和她是不可能离开的，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让我回地面或者人类世界……除了姑娘不是机器做的这点之外，也没什么好……但是……”他迟疑了一下。

“但是你还是想回去？”42号问。

“不，看看我们所处的时间地点吧，小四，核弹、病毒、地下城、地下飞船……我在找到你前，就无数次想过，找到你之后，该做什么，后来答案其实是很简单的。”刘玉杭站起来，背对着42号。

“我猜，你所说的时间，用时代来替换更合适。”42号停止了吃东西，面前的桌板自动变回了抽屉，在机器臂的牵引下，缩进了床头柜里。

“你一定没少偷看我的纸书，所以肯定支持我的选择。”刘玉杭说。

“没错，你想去地面找个女人生孩子。我没猜错吧，这个时代，活命都是问题，尽快让孩子帮你续命最重要。”42号无比认真的说。

刘玉杭僵硬的脑袋慢慢转过来：“你个智障。”

他接着严肃地说：“我想帮自己的族群，在地球上，恢复繁荣。”

42号脑中嗡地一声，“恢复”“繁荣”这些字眼，在头脑中宛如烟花，嘭地飞上天又炸裂开，让他头疼欲裂。

“刘，你记得避难所中的机械劳工吗？”42号也开始使用“刘”这个称呼。

“记得。我甚至记得‘人类文明复兴计划’的点点滴滴，行动纲领。我也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刘玉杭转过头，回以一个淡淡的笑。

“你准备具体怎么做。”42号问。

“通过余烬号在地下的探险，整理信息资料，向人类世界发布信息，协助他们的生存，还有，地表仍旧存在不少残存人类，我们可以借助技术优势，给予他们足够的生存保障……其他的忙，我恐怕帮不了了，上一次跃出地表砍断机甲手臂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人类的敌人了，我了解这个时代的人类。”刘玉杭转过身，一种无处可归的落寞在脸上显露。

“我们的余烬号装载了武器系统吗？”42号问。

“烧熔发动机功率变大时，几乎是一台地下焊枪，除此以外，资源毕竟还是稀缺，我们只做了防护加固。”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攻破避难所，拯救在那里未觉醒的同类，回收层里被抽干梦境的人造人。”刘玉杭说完，看到42号嘴角微微抽动。

“你说的没错，我想做的，是攻击避难所救出同类，你想做的，是帮助人类世界，这其中也包括帮助人类的避难所……”42号像是自言自语，把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右手上。

“没错，就是这样。”刘玉杭说。

一声机器齿轮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朵。

“抱歉，我刚刚忍不住，在偷听，你们两个思维碰撞的过程很有趣。”

“对了，你比我们聪明，来计算一下这种情况如何处理？”刘玉杭突然转向在门口的小泡。

“什么情况？”

“就是刚刚我们对话的内容，目的地不同，如何一起走，你知道答案吗？”刘玉杭认真的问，床上的42号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言不发。

“答案是42。”小泡说。

“为什么是我？你的意思是主要看我？”42号摸着脑袋。

刘玉杭欲言又止，看向了42号。

“我……如果人类社会度过危机，人造人们也不至于被继续压榨了。”他叹了口气。

刘玉杭走近他，手掌按住他的头顶，又用力晃了一下，走出了诊疗舱。

三天以后，完全恢复了体力的42号，坐在了驾驶舱里。

修缮一新的驾驶舱，更加宽敞，操纵装置直接跟驾驶员的眼球活动联结，便捷了许多。

“话说，信息传达的方式是什么？比如，我们如果想把探索成果或者小泡研究的一些科技成果传输出去，该怎么传？”

“通信效率来讲，要达到最大比特率，只有长期统计特征和黑体辐射完全一致的信号能做到，所以我们使用黑体谱信号传输，然而考虑到人类技术手段可能把信号作为噪声处理，我们可能需要再作调整……”

刘玉杭和42号面面相觑。

“能说人话吗？”42号问。

“忘记你们的知识水平了，抱歉，我的意思就是，人类那里只要有接收站，我这里就能发出去，无论是摩斯密码还是中微子通信……”小泡继续自言自语。

“交给她好了，我们只管搜集资料。”刘玉杭已经在腕表上记录并开始查阅黑体谱等知识。

42号点点头，继续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