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中国正在进行社会体制转型。那时候的男孩们阳光帅气,还没有被网络游戏所毒害;女孩子们单纯善良,她们不需要房子车子,只需要一个家和一份爱情。我怀念那个时代,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爱着那个时代。我父母在这个年代出生。
那是一种怎样的时代啊?城乡差距还没有现在那么大,就算是城里人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国家正在进行社会转型,农村孩子也可以上到小镇上的学校。在贵州靠湖南的一个村落里,踏上路边凿的泥梯,再沿着只能容纳一个人走过的狭窄小路,七弯八绕,可以找到这样一户人家-----木板装订而成的墙壁,木柱打成的房梁,山上的碎石铺成的地板,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危房,孤零零地立在大山的怀抱里。这家由母亲和七个孩子构成,老幺是女孩。父亲在她几岁就去世了,但也还算幸运,五个哥哥把她照顾得很好。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思想还相对落后的西部村庄,母亲和哥哥们还是把老幺送进了学堂。农村没有供电,每天天还没亮,大哥就会用在田里扯的稻草点燃当做火把,二哥会提着老幺的布包,一起送老幺去镇上念书。那时大家都深信知识能改变命运。
然而,越来越重的经济压力让正在读初二的老幺不得不退学。不过已经算是幸运,这几年的学习给了老幺一个充实有意义的童年。
同时,在湖南的某个小镇。
“长青,我们明年就上初中了啊!”
“不读了不读了,我要跟我老子去找活儿做”被叫的那个小孩摇着手晃着头装作大人的样子回答道。也不是那块料······“嘿!走了啊,明天再来找你玩”小孩儿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棉衫,脖子上还规规矩矩地系着显眼的红领巾,小手撑在潮湿的泥土上,双腿一蹬,稳稳地落在田埂下面的平地上,颇神气地回过头看着他的伙伴。接着就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任其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拉长。
两个在社会转型变革的激流中被浪拍落的小孩儿,就这样在纺织厂相遇了。
“那时候你爸啊,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刚进厂里不久就开始嫌累,不想干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对我起了心思,隔三差五就把你表姐哄到他家去玩,就想着我过去接你表姐的时候哄着我说上几句话”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正在泡脚的母亲,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交叠放在膝上,靠着椅背静静地回忆那段时光。“在老家这边实在找不到活儿干,你爸就带着我去广州谋生计,在那边租了一个小房子。那时候谁会埋怨工作累不累啊,工资过得去就行,有时候发了工资你爸还会带我去下馆子嘞,那边的烤鸭是真好吃啊,又酥又脆还嫩·······”母亲很怀念那段在广州的日子,怀念那段和自己心上人一起度过的青春。或许那段记忆已经枯黄褪色,但就像多年前看过的旧报纸一样,当看到某个和它联系的情景时,大脑就会自主地在回忆中提取关键词让那篇报纸的内容或多或少地浮现出来。母亲眼里溢满了温柔和怀念,我想那段记忆正在她的脑海中重启,重新鲜活,重新心动······
至于关键词,不言而喻。
那个年代,不轻易言爱,爱意表达得含蓄又朦胧。母亲回忆那段时光也从未言爱字,但我字字感受到的都是爱。七十年代的心动就像扔进湖里的石子,很小但很重,不能溅起水花却能拂开一圈圈的涟漪,动人心肠。他们不送花也没有拥抱,但在母亲生完弟弟做月子时,我的父亲会操持家里所有的家务,帮妈妈梳洗头发,会半夜起床去煮甜酒冲蛋。父亲情绪低沉时,母亲会宽容理解,而不是责骂他整天在家躺着。虽然也经常会有争吵,但他们心里都装着对方,这比现在流行的快餐式爱情动人许多。
父母爱情最是朴实,也最是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