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灯盏(组诗四章)

Ⅰ 栖凤山辞

花岗岩扉沉入典册腹地
石阶绕未竟的涅槃
每道谷壑收容飘坠的翎羽
青砖驿道负着迟归的云
凤凰保持俯冲的永恒姿态
将半幅剪影烙入城墙
当月光擦拭青铜脊线
整座山峦遂成为
悬停的巨翼
烽燧在岩层间睁目凝望
商队驮着丝绸西盘去
驼铃于页岩断层结晶
每阵风过
溅起碎玉清音
樵夫将断戟锻作柴刀
采药人筐底压着箭镞
山泉彻夜淘洗未寄的家书
在青苔之下生出新根


Ⅱ 灯盏山志

青铜陡锋刺破穹苍
灯芯是钉入天幕的脊梁
先民于岩层深处凿光
镌刻铁与火的碑铭
灯盏盛满大地髓液
盈载荞麦不眠的方言
当星辰在油面凝固
整座峰峦开始燃烧
——永不弯曲的脊骨
将黑夜烫出光之甬道
北魏石窟借取灯焰
在佛髻点化千瓣莲
牧羊人皮袄裹紧经卷
山道滚落火色松果
油工榨暮色入陶瓮
守灯人鬓结冰凌
当寒霜啃噬灯芯棉线
总有滚烫秦腔
迸裂岩层
将冻云撞出裂痕


Ⅲ 白阳城札

汉在陶罐底重述年轮
秦简沟壑里烽烟未冷
砌城墙时埋入半阙唐风
令夯土在断层生长新轮
白阳端坐山河砚台
以泾水磨墨
梯田镇纸
当晨光在城堞铺展素宣
栖凤山垂落翠色笔架
灯盏山提起光的毫锋 于云霭题跋:
拓碑人弓起的脊背 是大地最倔强的落款
驼铃沉入市集喧嚣
铜绿攀缘扫码枪身
老粮仓蜕变为数据云库
皇甫规犁沟深处
穿行5G基站的银芒


Ⅳ 茹河谣

茹水在陶纹间蜿蜒游动
青铜鱼群溯汲水绳纹而上
蒙恬饮马的漩涡深处
漂浮未漉的楮皮宣
羊皮筏载盐与经文西渡
水磨坊转动六朝星斗
将麦粒碾成黎明齑粉
石堰边捶打土布的妇人
把月光浣作流动素绢
水库截停奔流史诗
梯田在群峰烙下金角印
光伏矩阵如新烽燧
向太阳传递光之狼烟
当暮色漫过治水铭文
河床醒着《伐檀》韵脚
采砂船吞吐星斗的夜晚
汉简残片顺流而下
于橡胶坝前泛起微光

(文︱木易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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