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170】人肉一斤一百钱,狗肉五百。2024-01-22

33、

  西川勤王军向山南西道借道通过,山南西道节度使李继密派兵戍防三泉以拒挡。八月二十八日,西川前锋将王宗播攻击,不克,退保山寨。亲吏柳修业对王宗播说:“公举族归附别人(王宗播本名许存,投奔王建之事,见公元896年记载 ),却不为之死战,何以自保?”王宗播下令部众说:“我与你们决战取功名;不能成功,就死在这里!”于是攻破金牛、黑水、西县、褒城四寨。军校秦承厚攻西县,箭贯穿左眼,插入右眼,箭镞取不出来。王建亲自为他舐创口,箭镞随脓而出。王宗播攻马盘寨,李继密战败,奔还汉中。西川军乘胜杀到城下,王宗涤率众先登,攻克,李继密请降,被送到成都。得步兵三万,骑兵五千,王宗涤入屯汉中。王建说:“李继密残害三辅,因为他投降了,不忍杀。”恢复他的姓名王万弘,不时召诸将来凌辱他。王万弘终日纵酒,戏子们也对他讥讽嘲笑。王万弘不胜忧愤,醉投池水而死。

  皇帝下诏,任命王宗涤为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涤有勇略,得众心,王建猜忌他。王建建造府门,绘以朱丹,蜀人称之为“画红楼”,王建认为跟王宗涤的姓名相应(王宗涤本名华洪),王宗佶等嫉妒他的功劳,散布谣言陷害他。王建召王宗涤到成都,诘责他,王宗涤说:“三蜀大略平定,大王听信谗言,要杀功臣了。”王建命亲随马军都指挥使唐道袭夜里把王宗涤灌醉,缢杀,成都为之罢市,连营涕泣,如丧亲戚。王建任命指挥使王宗贺暂理兴元留后。唐道袭,是阆州人,开始时是一个跳舞童子,事奉王建,后来逐渐参预谋划。

34、

九月二日,朱全忠因为久雨,士卒疾病,召诸将商议引兵撤回河中,亲从指挥使高季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说:“天下英雄,观望我们此举已经一年了。如今李茂贞已困,为何舍之而去!”朱全忠担心李茂贞坚壁不出,高季昌建议以诡计引诱他出战。招募有能入城者为间谍,骑士马景请行,说:“此行必死,愿大王抚养我的妻子儿女。”朱全忠恻然制止他,马景坚决要去。当时朱全忠派朱友伦发兵于大梁,第二天将到,应当出兵迎接。马景请趁此机会,给他一匹骏马,夹杂在骑兵中出去,朱全忠听从,命诸军人和马都吃饱。

九月四日,宣武军大营偃旗息鼓,一律暗中埋伏,不得妄出,营中寂如无人。马景与众骑兵一起出营,忽然跃马西去,诈为逃亡,入城告诉李茂贞说:“朱全忠已经举军逃遁,只留伤病者近万人守营,今天晚上也要走,请火速攻击!”于是李茂贞开门,全军出动攻朱全忠大营,朱全忠击鼓于中军,百营齐出,纵兵攻击,又派数百骑兵直接杀到城门,凤翔军进退失据,相互踩踏,杀伤殆尽。李茂贞自此丧气,开始商议与朱全忠连和,奉皇帝车驾还京,不再以诏书勒令朱全忠回本镇了。朱全忠表奏高季昌为宋州团练使。高季昌,硖石人,本来是朱友恭的奴仆。

35、

  九月五日,武定节度使李思敬献出洋州,投降王建。

36、

九月八日,李茂贞派出全部骑兵到邻州,就地寻取粮草。

九月九日,朱全忠挖掘蚰蜒壕(蚰蜒是一种百足虫,比较容易在卫生间发现,蚰蜒壕意思是像蚰蜒一样弯曲曲折、很多分支的壕沟)包围凤翔,布置警犬,悬挂警铃,城内城外完全隔绝。

37、

  九月二十日,任命李茂贞为凤翔、静难、武定、昭武四镇节度使。

38、

  有人劝钱镠渡江东下,退保越州,以避徐绾、许再思之难。杜建徽按剑呵叱说:“事情如果不顺,就一起死在这里,岂能逃亡!”钱镠担心徐绾等占据越州,派大将顾全武将兵戍防。顾全武曰:“越州不值得去,不如去广陵。”钱镠问:“何故?”回答:“我听说徐绾等密谋要请田頵救援,如果田頵抵达,一定得到淮南支持,我们难以抵抗。”杜建徽说:“孙儒之难,大王曾经帮过杨行密,如今前往告诉他,他也应该有所回报。”钱镠命顾全武告急于杨行密,顾全武说:“空手去没有用,希望得到王子为人质。”钱镠命儿子钱传璙微服伪装成顾全武的仆人,与他一起去广陵,并且向杨行密请求联姻。经过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爱钱传璙相貌清丽,要用十个仆人来换。顾全武半夜贿赂守门人逃去。

徐绾等果然召来田頵,田頵引兵趋赴,先派亲吏何饶对钱镠说:“请大王东前往越州,腾空军府官衙让我们入驻,不要白白牺牲士卒!”钱镠回复说:“军中叛乱,这种事哪里没有!公身为统帅,竟然助贼为逆。要战便战,何必瞎说大话!”田頵修筑堡垒,断绝杭州城外往来道路。钱镠很担心,招募能夺取敌军营垒的人,承诺赏赐为州刺史。衢州制置使陈璋率士卒三百人出城奋击,夺下堡垒,钱镠即刻任命他为衢州刺史。

顾全武抵达广陵,对杨行密说:“假使田頵得志,必为大王祸患。大王召田頵回来,钱王请以儿子钱传璙为人质,并且求婚。”杨行密许诺,把女儿嫁给钱传璙。

39、

  冬,十月,江、淮宣谕使李俨抵达杨州,杨行密开始设置制敕院,每有封官拜爵,都报告李俨,在紫极宫唐玄宗像前陈述制书,再拜行礼,然后下达。

40、

  王建攻拔兴州,任命军使王宗浩为兴州刺史。

41、

十月六日夜,李茂贞的养子李彦询率三团步兵投奔宣武军。

十月七日,李彦韬也投奔归降。

十月十二日,朱全忠派幕僚司马鄴带着奏表入城。十月十二日,又遣使进献熊白(熊背上的白脂,珍味之一),自此进献食物、缯帛前后相继。皇上都先展示给李茂贞,让他打开检查,李茂贞也不敢打开。

十月十四日,朱全忠再次遣使请与李茂贞议和,百姓出城打柴割草的都不抄掠。

十月十七日,朱全忠上表,请修宫阙及迎皇帝车驾回京。

十月二十一日,皇帝派国子司业薛昌祚、内使王延缋带着诏书赐给朱全忠。

十月二十一日,李茂贞再次出兵攻击宣武军城西寨,败还。朱全忠给投降官员穿上红色官服,派他们去招呼城中人,凤翔军夜里缒下城墙离去,以打柴割草为名一去不返的也很多。其后李茂贞有时派兵出击宣武军,士兵们多不听命令,溃散而回。李茂贞怀疑皇上与朱全忠有密约,十月三十日,在御院北墙外增兵防卫。

42、

  十一月一日,保大节度使李茂勋率部众一万余人救凤翔,屯驻于城北山坡上,与城中举烽火相应。

43、

  十一月二日,皇上派赵国夫人去学士院打探,发现两位监视宦官都不在,即刻召韩偓、姚洎,在土门外偷偷见面,执手相泣。姚洎请皇上速回,不要被他人看见,皇上即刻离去。

44、

朱全忠派部将孔勍、李晖将兵乘虚袭击鄜州、坊州。十一月十日,攻拔坊州。十一月十二日,大雪,宣武军冒雪夜行,拂晓时分,抵达鄜州城下。鄜州人没有防备,宣武军入城,城中兵还有八千人,格斗至中午,鄜州兵战败,生擒留守李继璙。孔勍下令抚存李茂勋及将士之家,秩序井然,没有骚扰,命李晖为权知军府事。李茂勋听闻,引兵遁去。

保卫凤翔的宣武军每夜擂动战鼓,吹起号角,城中屋摇地动。攻城者诟骂城上人是“劫天子贼”,城上的骂城下人是“夺天子贼”。这年冬天,大雪,城中食尽,冻饿而死者不可胜计,或者倒下还没死,肉已经被人剐下来吃了。市中卖人肉一斤一百钱,狗肉值五百。李茂贞的仓储也空了,以狗肉、猪肉供御膳。皇上把自己御衣及小皇子衣服拿到街市上去卖,用水泡过的松果或削下的柿子皮来喂御马。

45、

  十一月十四日(原文为丙子,根据柏杨考证修改),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韦贻范薨逝。

46、

十一月二十一日,朱全忠派人把城外野草全部割光,以困城中。

十一月二十二日,李茂贞增兵守宫门,诸宦官自度不能免祸,互相埋怨。

苏检数次为韩偓跑官,希望他能当上宰相,向李茂贞及中尉、枢密宦官推荐,又派亲吏告诉韩偓,韩偓怒道:“皇帝把你和韦公从贬所召回,十天半月就当上宰相,至今不能有所作为。如今朝不保夕,就想拿这个宰相位置来污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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