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日晴天很稀罕
九点过十分
太阳出来打了个哈欠
穿上大红色羽绒服
浸在院子里 沉思
温柔地被冲涮荡漾
我成了一方中世纪的石头
爷爷从飘浮的尘埃中走来
穿着草鞋打着赤脚
父亲牵着牛母亲在唱山歌
他们各自捋起裤管
露出精瘦的筋肉虬结的细皮
白嫩的腿肚
让蚂蟥吸进毛孔
胀得春蚕般透明
懒懒的滑落
秧苗儿在风中唱歌 跳绿色的舞
一只蝉在叫
成百上千的蝉在叫
门前小河瘪了
屋后山溪哑了
绿苗儿焦黄
一双赤脚挑着水桶在田间穿梭
许多赤脚挑起水桶左摇右晃
爷爷把汗水串成珠子
织成盛夏的稻草人项链
屋后那株古枫严肃地喝了一杯酒
说:是时候了
爷爷精赤着紫褐的皮肤
父亲袒露着古铜的皮肤
打谷机踩得尖叫
所有的山石田土男女老少进入高潮
仓板子压得闪弯了腰
许多身影在月光下舞蹈
把红薯刻成一根根细丝
铺在“红四一零”①下面
幸福开始发飙
漫山遍野的油茶羞红了脸
寒露霜降倾城微笑
爷爷和父亲打油茶
母亲继续唱山歌
一个调皮的茶子和爷爷捉迷藏
爷爷滚下了山腰
月亮冷得打哆嗦
凉衣竿长出白茫茫的胡子
黄狗儿冻杀在田埂上
爷爷耐不住奶奶的念叨
在高春那个晚上走了
我望了父亲一眼
父亲的眼是夜的眼
一只猫头鹰在飞
一只布谷鸟在叫
我抓了把九点十分的阳光
撒在爷爷奶奶坟上
再帮父亲洗一双脚
然后 睡觉
注:红四一零,三十多年前的水稻品种。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