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人来人往。

我坐在店里打量很多人，有一阵子我在想，可以写一系列文章，叫做《咖啡馆里的故事》。有一对情侣经常来店里吃午饭，男的先来，点好餐等女友来；有位附近酒吧的调酒师小哥有阵子天天来，总是一杯美式；还有做美团推广的客户专员，原本是毕业后回小城做老师的姑娘，不甘于安稳所以出来闯荡。每个人一定都有很多故事。

几乎每天都有人推门而入，各种没听说过的线上平台和不知名的供应商，带着自己公司的宣传页和二维码，来问我是否可以合作。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装束，有些气定神闲，有些底气不足，有些甚至傲慢无礼。但是大家做着相同的事情，都在这未知的互联网大潮里在这不确定的未来里，找寻自己的明天。他们不知道的是，坐在对面的我，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

偶尔有朋友或者校友来拜访，聊的事情大都类似。间或有人向我打听，开店的经验或者创业的建议，能说的我全都如实相告。时常有热心的朋友或者股东，要给我各种各样的建议，靠谱的或者不靠谱的，有用的或者没用的，我解释到精疲力尽，然后渐渐沉默。偶尔也会跟同伴有争执，初始会特别心累，之后慢慢接受现实，也明白没有一份工作不会心塞，总有沟通会很不容易，仍然要坚持面对，不管愉不愉快。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怎么会坐在咖啡馆里。即使很久以前我确实有过这个梦想，但是我不曾想过它会实现。生活即使像潮水，我们在其中被挟持裹带，但总有一系列小小的选择，会把我们导向某一个地方。是我的不安分，还是有勇无谋，让我今天坐在了这里？是的，我说的是有勇无谋。不止一个人劝过我，不要接手这件事，因为太多人合作的事情，总是没有那么容易。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没有经验，并没有相称的物质回报，我想要的，当然也不会只有别人的感谢而已。我不是文艺女青年，以为情怀能当饭吃。而且现在，即使努力了这么久，前景依然越来越困顿。

我最近时常心塞，觉得快被店内嘈杂的事情埋住了，不知道即将来临的店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是的，咖啡馆没有那么小资那么悠哉。但越是压力大，却越是低效，我总是觉得是因为我太差劲了，事情才会是这样。直到有时候，有朋友对我说，你现在的生活状态看上去很好啊，直到有时候有同伴会生病迟到一整天什么也没做，有看上去生活里一切都好的人对我说自己天天刷手机到两点觉得很懊恼，我终于觉得自己还算正常人类，觉得宽慰。

在越是前景困顿的时候，我却越是会想到自己。我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摇摆，既然做了选择又会质疑自己的选择。我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勇敢果断的人，朋友却说我很忧柔，心中有不妥协的标准却又不断去怀疑自己。纠结之后平静，然后慢慢明白，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是如此。我还记得大学时代为了什么事情在大雪天里奔跑的自己，那时我问自己我这样的努力能不能到达目的地。我还记得大三的暑假为了设计竞赛拼尽全力，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时的教训——方向一旦错了再多努力都是白费。我以为我曾经爱过一个人，这件事最后只在心里留下一些不会消失掉的痕迹。所以我会犹豫，我不能像少年时代那样只随心意就全力以赴，我必定要问方向问结果，会纠结和摇摆。

但是，即便纠结和犹豫，不是还应该庆幸我还没有变成一个现实和计较的人吗？我还有勇气去追寻我觉得值得的事情。纠结和犹豫之后的坚持，会比初始的更坚定。在能够得到的和可以付出的之间做比较，就不会后悔对吗？

所以，咖啡馆里其实没有故事，来来往往的，都是生活。别人的影子，照见的都是我们自己。我们想从中窥见的，其实是自己的未来。

想明白这件事情，应该会慢慢平静。我已不再是那个因为达不成理想中的自己就那么苛责自己的小孩了，我接受我现在的敏感和忧柔，我允许自己没有那么坚强能干。而来来往往的人里，有没有人会为我留下，在犹豫和摇摆之后，也接纳我并没有那么符合他的期待。

“蘑菇蘑菇它不会开花，先生先生你还爱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