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圆在赵进老师的帮助下在成城中学教书从事了为期一年的教学生涯。这期间她尽可能地忘却读书生活中的一切,连同要好的元洁、李惠也不愿想起,自己翻过的书全部当废纸卖掉,认为这样自己就是实实在在的校外人。
然而,读书的生活又时时在她的心中萌动,外面的世界有点不适应。世俗的偏见使她重新走向校园。这大概是命运,梦圆想到这里,苦苦地笑着。难道我真的要再次进入校园吗?难道我真的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不错,你应当走下去,她分明听到郝缘老师在轻声呼唤。
梦圆的父母对于梦圆的做作很是费解,她们劝梦圆再去教学,梦兰姐责骂梦圆就是走黑道,就想一根筋走到底,死守在一株树下。他们也不愿再理她,也“无能力”再照顾她。梦圆也不再奢望这个家支持她,毕竟他们除了自身的能力不足外,还有认识原因的存在。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郝缘老师身上。她感觉郝缘老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柱,也便不知不觉地把自己与郝缘老师仅仅地连在一起。大概正是出于同一原因,梦圆只在家里待了两天时间便又回到了郝缘老师的身边。
复读班报道的那天晚上,梦圆便准备去报名,复读班班主任华阳老师,曾是梦圆的政治老师,郝缘老师的同学。对于梦圆的处境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见到梦圆要报名复读时,立刻瞪起了他那双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直冲梦圆高声说道:“梦圆,你要复读,是吗?你知道你能考上大学吗?你说你能考上吗?凭你的性格,你的气质,凭你的家庭,即使你的基础再好也考不上大学的,更何况即使你考上大学也没法上,现在的大学费用之高你是无法承担起的。单这学期的复读费用,也三百元哪,三百元哪,三百元。梦圆,谁给你出学费,郝缘老师还能帮助你吗?……”华阳老师连珠炮似的质问她,唾沫点四处飞溅着,仿佛一个法官审判一个罪犯一般。不,我不能在他面前落泪,我要控制住自已,梦圆强忍住泪水,随即满腔的怒火冒上心头。这不仅是火上加油,同时也是落井下石。
“华老师,我是向你报名的,你别管我的情况”梦圆生气地说道。
华阳哈哈一笑,而后又逼近她,继续审问着:“郝缘老师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说说,要不,她怎么……你知道,她的生活本来就够苦了,你怎么这么没头脑呢,你这是赖着别人不走,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现在还要……”又是一连串的炮弹攻击,之后的话更难听。
梦圆被他的话鞭打着,感觉浑身不自在,她想快速脱离开这里,没等他把话说完,梦圆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她感觉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那里是回家之道,她几乎看不清。
此时此刻她真想在黑暗中大哭一场,而喉咙已干涩的发不出声音,满腹的辛酸,满心的屈辱。她感到自己生活的毫无意义,我是一个废物,来到这个世界,不但没做点什么,反倒给别人带来痛苦,我还是人吗?活着倒不如死去好,一种死的念头突然间冲上她的心头。横过马路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希望来辆急驶的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将一死了之。她这样想着等待着这一希望的实现。也没有车来撞她,那就只好自己找车撞去了,梦圆站在车道中间,一辆急驶而来的车来了个急刹车险显撞上她,遭到了司机一顿臭骂。大概天不要我的命,看来我还得活下去。梦圆继续上了回郝缘老师家的路,她走了好长的时间才回到郝缘老师家,郝缘老师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等着,孩子们都己入睡了。
梦圆一见到她就禁不住泪如雨下,满腹的辛酸真想一吐为快。
夜己很深了,外面的车鸣声也没有了,人们大都已进入沉睡之中,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她像回到母亲的身边一样,内心阵阵悲伤,泪水却不住地流淌着。
“梦圆,你到底报名了没有?”郝缘老师见梦圆的泪水开始止住,便问道:“你哭什么?”
“没有,华阳老师根本就不希望我去报名复读”梦圆站起来把报名复读时的一幕说给郝缘老师。郝缘老师没有责备华阳老师,只是责备梦圆感情太脆弱,太没出息。
“梦圆,你现在打算怎样,快说给我听。”
“我再也不想见到华阳老师,我打算独立生活。”
“怎样生活,如何生活。”
“不知道,我想学个裁缝或继续代教,其实上学也没意思。”
“没意思,什么有意思,难道学裁缝或教书、打零活就有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我只是……”
“没意思,没意思,你连一点委曲都受不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位有志气的女孩,没想到你竟这么脆弱,你是去报名复读,又不是求他,你管他说什么。至于花钱又不是花他的钱,我还愿意节俭下来给你,别人能管得着么?只惜命运偏偏这么苛刻,要不,谁敢来阻止我”说到这里,郝缘老师又想起了向琛叔叔。
两年来,她经常沉浸在痛苦的追忆之中,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内心更痛苦更难受,梦圆不愿伤害她的心灵,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琛叔叔的去世使她增添了极大的痛苦,沧桑的岁月使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使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黯然无光,而她过去那健壮的身躯明显地瘦了好多,她才三十三岁,她的心里有多痛苦,有多难爱,难怪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烦躁,这些日子她总是在生气,不是冲着梦圆而是冲着她的孩子们,他们能受得了吗?
梦圆认识到自己成为一个造孽者,不,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再给她增加痛苦。她的生活够苦了,可是该如何摆脱呢?她一心希望我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争口气,了却她的心愿。可是,她为什么非要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种植茂盛的植物,这可能吗?一个毫无经济实力的人想要上大学,在当时是有点不可思议。但她还是坚持让我复读考大学。我知道她的脾气,她的性格,现在除了选择复读似乎别无选择,而且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点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