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来了一对父子,父亲体格清瘦,行动略有不便,脸上有一股上了年纪的文气,儿子是胖大海款型,带点儿痞气,以至于我压根都没看出来他们是父子。一个上午,我饶有兴致地听了这位前辈的人生经历。父亲有小官职,他78年慈中毕业,招工进的都是好单位,先去化肥厂,因厂里发生安全事故,三个年轻女工一转眼灰飞烟灭,他吓坏了,调到一个棉纺厂,后进了一个负责棉花收购检验的单位,那是个特权部门啊,烟草局的优越,现在众人皆知了,他们的单位肥腴,那是有门道的人才知晓的,所以头头脑脑们都把自己的子女家属往里塞。人家发15元的奖金,他们单位发200元,发福利物品,那可都是用三轮车往家里载的。领导说:单位里的钱,全单位的人白吃白喝啥也不干,也可以养他们三年!可2000年,全员下岗,每人拿了9万元去自谋出路,不过别的单位的下岗人员能拿到的大概只有一万五左右而已。他这个养尊处优,只知喝茶看报的人,在三十八岁的壮年,跌落到体力阶层了,开始学做点心,开了两年的早餐店,又开文具店,然后有朋友帮扶,做加工产品,再是生意不济又去物业公司入职,一直干到现在,期间生过病出过车祸,反正就是吃了很多苦头,这就是他的脖子和膝盖为什么僵直的缘由吧。不过他说他还算好,更惨的人还多了去,有当祥子蹬三轮车的,有管门卫的。我喜欢听这样动荡起伏的人生经历,想起‘人生的事,好和不好总是各占一半’这句支撑我多年的话。你们这些享福者,棉农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侍弄棉花,卖给国家去创外汇,你们靠从中雁过拔毛,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也该你们吃点苦了。他的经历,加深了我对命运的理解,命运是很难预判和掌控的,命运给你什么,你接着就是了,无论顺境逆境,都安之若素就好。他说他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的体悟再深刻也没有了。我想,你们还是在河东呢,你们的退休金还有6500元一个月,河西的农民每个月只有650元养老金呢。我看到许知远采访张艺谋的一个片段,张说自己的两个弟弟,当年的同事们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他能成为公众人物,他有的只是感恩和庆幸,我理解他说这话的真诚,我能得到现在的工作,我也越来越感恩和庆幸,不是我努力,而是我运气好。
晚上去爸那里,说到政府规划的工业区,把他们的地盘都圈了进去,补偿款将远远少于他们在这个地块上的投入。文十几年的经营,全都落空了,不禁为姐有点心伤。说到那些开山卖地的‘青皮手’,我总是愤然,小村名字带山,然而已经名不副实,山早已夷为平地,我童年时的漫游记忆都在这座小山头上啊。顺着话题,我就问了一句,家里的承包地当年得了多少补偿款?爸说:六万一亩,三亩多点嘛!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数额,我一直以为总共只得了三万块的补偿款呢。于是我问了一句:那征地补偿款我们也有份的吧?没想到爸竟然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分给你们的吗,两万还是三万,你们自己都忘了呀!”这话实在太让我吃惊了,我开始追溯,我究竟有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一笔巨款?那些年我过得那么拮据,我对这笔意外之财竟然毫无印象了,这太说不过去了呀。我一直觉得爸妈的补偿款只有三万块,还是政府人员胁迫我爸、强塞到爸怀里的啊,这是妈说给我听的吧。心里有了很多疑惑,于是我不再说话。回到家,我觉得我必须向姐求证一下,我们姐妹两个是否得过征地补偿款,姐也很讶然,爸居然把没影的事说得那么确凿。我的父母,特别是母亲,如此偏爱儿子,如此看重金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姐是不可能占到一分钱的便宜的。弟弟翻建老房子时,杰曾经说了一句,你弟还是精明啊,本来房子你们姐俩也有份的,他现在未说一句就办好了手续,全归到他名下了,当时我也不以为然,因为家产是儿子的,女儿没份的,这在我家是不容置疑的观念和意识了。现在爸自己却说,当年分了征地款给我们的,看来他的意识已有所进步,觉得我们也有应得的。只不过他永远不会有行动的,女儿是外人嘛!承认和接受了父母对女儿的凉薄和自私,也就没什么了。我要做的就是检省自己。秋水堂如此评说月娘,“根本没有爱的能力,没儿子时爱钱爱虚荣,有儿子后爱钱爱儿子”。父母这代,也缺乏爱的能力,我就要努力培养自己爱的能力。
今天看了不少关于作家张洁的情爱和作品,我对她的人生和作品充满了兴趣。
傍晚杰买了一些菜,阿冰送来了一批皮蛋,一壶麻油,还有好大一捆粉丝,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花这些食材里的功夫不可轻殆,我要好好地吃。杰剥皮蛋时,用刀一点一点地刮除硬邦邦的泥巴,我夺过皮蛋,往水池边沿一磕,用水一冲,就剥好了,把他看呆了。
很认真地看了《盛世修典》的三集纪录片,有的地方反复看,做了笔记,要好好做功课,再去看一次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