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雪再一次询问了秦淼,江左那天打电话来时具体说了什么,秦淼仍是那样说,只是眼睛没有看着林雪。王牧遥说江左这个暑假只身一人去了西藏采风了,又是不声不响,之前总是这样突然消失的,都习惯了。
可是林雪一直都搞不清楚,江左为什么约了她,最后却放了鸽子。带着这个折磨人的疑问,随着暑假的来临,回到了家乡青原。
乡村的酷暑是别有一番乐趣的,没有空调,每天晚上从拔凉的井水捞出冰镇了两个小时的大西瓜,一家人围着一起,吹着风扇,吃着西瓜,看着电视,拉点闲话,虽带着心事,日子过得还是很快的。
夏天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刚才还艳阳高照,此刻却狂风肆虐,乌云翻滚,暑气一瞬间散了。林雪正在看着一本小说,感觉外面光线越来越暗,站起身走到窗前,眼睛所及之处飞沙走石头,墙外面茂密的杨树正被狂风拼命地撕扯着,随时感觉要倒进墙里面。林雪回到桌前,打开台灯,屋里的温暖的灯光,更显得窗外的天气像是夜晚。一时恍惚,竟分不出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拉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林雪看着墙上的地图,从自己所在的青原到拉萨竟要横跨整个中国,林雪用手去丈量地图上两点之间的距离,不过四十厘米而已,如果人可以变为二维生物就好了,正当林雪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外面父亲在叫她。
林雪应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看见父亲坐在堂屋的木头沙发上,脸色阴沉,如同外面的天气,,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一堆的照片和一封信。
“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父亲的声音因压抑着情绪听起来怪怪的。
林雪看到父亲这个架势,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感觉十分不安。她拿起信封,看到信封上赫然写着:林雪亲启。
忽然间,一股愤怒冲上脑门,“阿爸,你怎么可以随便拆我的信件?!”
父亲一时语塞,但作为父亲总是能很快的找到理由并转移重点,“你先别说这个,你看看,信上都写了些什么!我跟你说过,大学期间不能谈恋爱的,你把我话当耳旁风了吗!啊?”
林雪虽然对父亲的态度有所畏惧,但被偷看隐私的愤怒让她第一次没有理会父亲的质问,抓起信件,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林雪终于看到了这些照片,但信竟是秦淼寄来的,林雪感到疑惑不已。
那是两封信,是两个人所写。一封是江左的情书。而另外一封是秦淼的忏悔信。
林雪你好!
看到这封信,你一定很吃惊。
但是我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了。我为我所做的荒唐的一切向你道歉。
那天江左电话来,确实找你去诗社,我说你不在。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江左又打来一个电话,说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我一直默默喜欢着江左,但对于我来说他很遥远,本打算一直将这份喜欢默默藏着心底。但当他微笑着把信交给我时,那温润的笑容那么触手可及。鬼使神差的,我拆开了这封信。
当我看到他那么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爱,是为了你。当我看到他镜头下都是你的影子。我很嫉妒。嫉妒你有才情,你漂亮,你还有这么优秀的人喜欢。从没有听你说过你喜欢谁,忽然有个想法,不让你知道这封信,那样江左就会以为你不喜欢他。
但当我看到那天你从外面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明白,你也是喜欢他的。
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是隐藏一封信就能阻止的了的吗?
这个暑假,我在家里我一遍一遍的想这个事情,我度日如年。父母以为我病了,看到他们花白的头发,担忧的眼神,我想起我上大学的初衷。他们努力从田里抠出一点钱供我上学,我竟为了儿女情长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我错的很幼稚,很可笑。
不奢求你的原谅,给你寄来这封信,希望没有迟。
秦淼
林雪看完这两封信,像是做梦似的。她捋了很久,终于确认一件事情,就是江左是喜欢他的。对此,她内心的狂喜完全让她忽略了这是一封被嫉妒的信,这是一封她本该在一个月前就知道的情书。
但内心的狂喜很快就被忧心忡忡取代,父亲的态度让她无法完全放开的去享受爱情的甜蜜。林雪其实是明白父亲的心的,他是怕女儿受到伤害。初中时,有男孩子送情书,林雪的父亲就追到人家,连骂带唬,导致后来那个男孩子见到林雪都绕道走。自从表姐的事情之后,父亲对林雪的管教更是严格,他经常跟林雪说,女孩子一定要自重。你要学你表姐那样,别怪我打断你的腿!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林雪都认为和男生讲一句话都是罪不可赦的。
在林雪的记忆中,表姐一直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林雪从没见过比表姐更漂亮的女孩。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口,两根乌黑的辫子垂在高耸的胸前,身材高挑,腰肢纤细柔软。东方女性的美似乎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表姐很温柔,经常给林雪讲故事。那天晚上,爷爷、父亲和二叔、三叔都集中在林雪的家中正襟危坐,表姐坐在林雪的床边,林雪不明就里,还嘻嘻哈哈的缠着表姐讲故事。表姐很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乖,睡觉去。说完抬头瞅瞅他们,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气氛一直是严肃又凝重的,林雪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听见父亲说,“说,那个男的是谁?”屋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爷爷咕嘟咕嘟吸旱烟的声音和满屋子的呛人的烟草味。之后林雪便陷入了梦中。
这件事情的后来,是林雪从婶婶们的口中一点一点的得知,后来拼凑起来的信息是,十八岁的表姐怀孕了,这让爷爷和父亲他们震惊并羞耻。那天晚上如同审犯人的气氛,也没有让表姐开口说出那个坏小子是谁。无奈中,第二天让婶婶悄悄的带表姐去医院打了胎。
这件事从此成了大人们闭口不提的一件耻事,表姐自此也回了她自己家。
眼看着林雪十八岁,一个人在远在几百里外的城市上学,父亲的眼睛不能一直盯着女儿。于是和林雪约法三章,不允许在学校谈恋爱。这一封情书,让林雪的父亲如临大敌。他仿佛看到女儿走上他外甥女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