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很消瘦,蹒跚。她最喜欢的灰色呢绒裙干巴巴地贴在她身上,昏黄的路灯像一只橘猫,安详地窝在她的头顶。她就这样顶着猫儿轻轻地向前走,像是怕惊扰了它的睡眠一样。我看着这一幕,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持家操劳,她一日远赴几公里去割猪草,来补贴生计。每日休息得最早的她却常常早出晚归,话也渐渐少了很多。在我看来,这样艰苦的日子真是快叫人发疯了,她却没有怨言,只是坐在门口的老枣树边,低着眉绣花。
她的手很好看,玉一样的颜色,羊脂一样的色泽,嫩如白李,白胜春雪。邻里都夸着:“这是一双天生享福的,写文的手。”大家都笑,她也笑。只是现在添了很多皱纹,手指的指腹也生了些老茧,似乎失去了以前的姣美,年华不再。
印象中,奶奶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们喜欢的,她也一并地喜欢,买来了,却也只是看着我们笑。那张脸就像皱菊绽放一样盛开,发自内心的温柔映在眼中,很美。
岁月从不败美人。
奶奶说,她从没有什么事做得很长久,唯独喜欢爷爷这件事。她停顿了一下,那双粗糙的手欲向前伸,随后又颤颤巍巍地收回,我定神一看,那是她和爷爷的合照。
她又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一笑而百花失色。
“我这人没什么定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唯独喜欢他,我却花了一辈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