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威【柒可凡】
我把三只小野兔养在一个离家不远的山涧侧边能晒得到太阳的岩洞里。悉心找了干松叶给它们垫窝,适时更换。在放牛的时候找寻着兔儿草和狗尾麦给它们供食。
后来瑾儿姐姐偷偷跑出来告诉我想看小兔。之后的时间里,我每次到轩尼山放牛便用竹篓换着背一只小兔。
瑾儿姐姐很少能偷跑出来,我便在她背书时从之前偷看她的石崖上将带来的小兔举得高高的给她看。
我们也慢慢熟络起来,瑾儿很喜欢抱着小兔坐在草地里听我讲山下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讲些什么,就说一些家常。什么萱姐姐嫁人,婚事上摆桌请全百川威的人吃饭,好多好多好吃的……牛蛋蛋去山里捕小野鸡被山猪咬断了腿……小兰去野坝摘大白花换麦子……哥哥进了寨安,很久没能见他……
当山腰的萱黎花慢慢蹨过百花登上枝头,将群山淡抹了冷艳的腮红,近冬的风也徐徐逼近。
祭神庙的干柴和粮食是由山下的族人们一家家轮流供应,入冬后大雪要封山一个多月,便不再供应,百川威三百二十七户人家,我家恰巧排在最后,就要负责一个月的供应量。也因此能获得些寨主集收给的粮食。
我的三个哥哥姐姐,大姐嫁去了蕃南,二姐正做月子,三哥进了寨安。爹爹最近患了风寒,娘要操劳家务。这供应祭神庙的担子便搁在了我的肩上,但能借此进山神庙见瑾儿姐姐,心里还是甜的赛过百花蜜。
虽说离下雪封山还有近一个月,山里还是有些冷了。每天天刚亮,我便要起床将爹爹那件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的大麻袄裹在身上。
无奈麻袄太大,凉气还是不断往袖口和裆下钻,只有用麻绳勒住腰,盘紧袖口才显得有用些。
拿了柴刀,背上柴鞍一路小跑到轩尼山对面的平山凹里,便开始了一天的砍柴工作。轩尼山是不让砍柴和杀生的。
一天四鞍,二十二天就能完成。为了能在祭神庙多待会儿,背柴时候我都奋力的一路小跑。可是身子终究吃不消,加上娘做的布鞋磨通了底,磕磕绊绊跌了也是常有的事。夜里肩头被麻衣线头磨的泡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告诉娘,偷偷抹些爹爹的药酒自个熬着难眠的黑夜。
送柴的第四天正午,山下的财主梅老爷带了些家丁到了祭神庙。我从柴房卸了柴路过后厢时见梅老爷牵着他的小少爷出来。
“哎呀!这不是小可凡嘛!来送柴那?”
梅老爷在外乡做药材生意积得不少钱,经常给寨里生活不易的人家送粮食,因此在寨子里很有威望。
“梅老爷好!小少爷好!”我紧张地攥着柴鞍深深地给他们鞠躬。
那小少爷年纪和瑾儿姐姐相仿,生得白白净净,稍微有些富实(微胖),穿的外乡的锦棉秋袄,戴着一个白毛的裹耳皮帽,踏着一双特漂亮的长筒靴。
“哈哈,老亮家的娃都这么有礼貌!毅天,把你那牛轧糖分一些给你小可凡弟弟,你前几日吃的野鸡蛋还是小可凡弟弟送来的。”
那小少爷微皱着眉,很不情愿的从兜里摸索出些东西,尔后许是觉得抓多了忙往兜里送了些,很是不耐烦的缩着手要递给我,一边用着鄙夷的眼光打量着我,后来他的目光似乎停留在我的脚上。我冷的低头看看我那双满是泥且侧边裂了口的布鞋,紧忙缩缩脚想着借裤脚遮一遮,可那穿了许年的补丁裤早已须须柳柳露出大半截小腿来。我被他看得涨红了脸,眼角也似乎堵着泪。
“快接着啊!”梅老爷好生劝道。
我忙放了柴鞍伸双手去接,可那小少爷没等我将手伸近便松了手,两块棕色纸包裹的东西落在了地上。我一发愣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梅老爷当即训斥起小少爷来。恰巧这时端木祖奶奶过来。
“没事的,梅老爷!”我赶忙将那两东西捡起来,“谢谢梅老爷,谢谢小少爷。”我拿起柴鞍卯足劲撒腿就往院里跑,可刚刚过于紧张,双腿直哆嗦,踉踉跄跄还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身后传来那小少爷的笑声。那笑声有力地扇着我的两腮,挤压着我的胸膛,让我喘不过气。
我像是只惊慌的白脸(一种民间传说极易惊慌的猫科动物),哆哆嗦嗦爬起捡上柴鞍跑出了院子,一直跑到了野地才瘫坐在地上喘气。
“你跑这么快干嘛?”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猛回头才知是瑾儿姐姐,她许是刚追我累了,拄着腰向我快步走过来。
“我叫你好几声了呢!”瑾儿姐姐稍有些力道地拍了一下我的头便坐到我旁边。
“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瑾儿姐姐凑到我脸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才没有!”我侧过身看着远处,声色有些惶恐生硬。
“给你糖吧!”瑾儿姐姐踱到我视线前蹲下,捧出一把如之前小少爷给的纸坨坨来。
“我有的。”
“你也有?给我看看!”
我往兜里捞,想着拿给她看,才发现两个兜都是空的,该是方才摔跤时落地上了。我尴尬地冲她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没有,快拿着!”
我静静看着她手里足足有近二十颗的纸坨坨,有些犹豫。
“别担心,我还有很多呢!”见我不接,瑾儿姐姐便自个往我大麻袄的兜里塞。
“谢谢瑾儿……”我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哽咽道。
“还和我说谢谢?”瑾儿姐姐用拳头往我脸上碾了碾。
“以后我有机会就在柴房等你,要记得把小兔带过来!”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