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行道上走着,迎面一个三四岁的男童,手里举着一枚五角钱的硬币,问他妈妈:“五毛钱能买个什么呢?妈妈?”
从孩子的眼神里,能看的出五毛钱的力量,那可以实现他此刻所有的愿望,可以买玩具,买零食,买饮料……
“五毛钱,现在啥个也买不了呢,能买两棵菠菜?估计菜贩子等不屑的卖呢!”男孩的妈妈轻笑着说。
男孩握紧了手中的硬币,一脸狐疑反驳道:“不!准能买包辣条儿的!”他明显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了。
男孩的妈妈将双手的购物袋都集中到左手上拎着,腾出右手抚了抚孩子的脑袋,安慰道:“那得再加一块钱才能买到哩!”
五毛钱,触发了我童年时,向妈妈讨零花钱的回忆。五毛钱啊,对于童年的我而言,那是一种多么强大的渴望啊,渴望而不可及。
为了能买架风筝,好趁春天里,能与小伙伴们在天空中比高,我需要五毛钱。那时候,时常有背着一捆纸风筝,游走于乡间贩卖的商客,所有种类的风筝都是一个价钱的,五彩金鱼的五毛,麻姑献寿的五毛,麒麟送子的五毛,燕子蝙蝠的也是五毛;为了要到这五毛钱,我追在母亲屁股后头,哭了一个下午,哭的时间久了,也就哭不出泪珠来了,只张着嘴,发出时大时小的哭声,哭喊一会儿,便停下来咽口唾沫,歇息一下,尾巴一样跟在后面,见没人理会自己,进而尖叫着跺几下脚,以引起母亲和其他大人们的注意。
母亲终于不堪其扰,抬起手来推了我一跤,从沟边边上捡起根棉槐条,追着要抽屁股,眼见大事不好,这才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绕着邻居家大爷大娘们逃跑,边跑边哭着。
半下午待太阳冷却下来,母亲就要下地干活,眼瞅着那木条子脱离了她的手心,正如沙场上红眼的士兵丢掉了宝剑,这才能大起胆儿来,继续尾随在她的身后;她下到黄豆地里,我也尾随到黄豆地里,她从地这头儿走到了那头儿,我也尾随着从这头儿哭到了那头儿,那五毛钱就是我的目标,我不是跟着母亲在跑,而是跟着五毛钱在跑,钱在跑,我在追,总也追不到它。
突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窜到了我的裤腿里,凉凉飕飕的往大腿跟上挪动着,豆棵子淹到了我的腰际,我以一艘船即将沉没在碧海中的恐慌,尖叫了起来,母亲回头看了看我,我们相距不远,有豆棵子阻隔,她拨索着走到我跟前。
钻到裤腿里的那条蜥蜴,是被她一掌击死的,蜥蜴的血渗透着,在我的裤腿上散扩;看到了血迹,我更加恐慌起来,深以为这血迹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原本枯竭的泪泉,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泪珠争涌着从眼眶里决堤,我杀猪一般的叫着。
在母亲的眼里,我的手在颤抖,腿在颤抖,嘴唇在颤抖,浑身在颤抖;她以为是我的魂魄,早已被吓得脱离了躯体,于是两手抚摸着我的耳垂,轻声地叫唤起我的名字:“XX来家吃饭啦!XX来家吃饭啦……”
而我,抽噎着说:“我要五毛钱,就要五毛钱!”
也许这五毛钱,是对我丢掉了的魂魄的一点点补偿吧,她终于摸索着,从裤兜里拔出一张红色的纸币,纸币缱绻在她的手里,拔它时母亲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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