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脚力行走的年代,抄近路固然省劲儿,但也可能错过更美妙的风景。这是童年的我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最为深刻的感受。
那一天,风很大,也很干燥,麦子刚刚种上,河堤外的田野土地裸露着,天地静穆,在等待新生命的萌发中给人一种空旷的寂寞。而河堤内侧,草木开始衰枯,失去了神色,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一副老不禁风的样子。
走在路上的我,看着这些了无生趣的景物,心情也无比寥落。就在走近那条作为三角形斜边的小道儿时,我突然发现脚边的路旁有一簇野菊花,虽然在我们这里很常见,但它还是一下子打动了我。青色的叶子簇生在枝上,并不稠密,似乎还有点缺少水分,但枝头的每一朵花都娇嫩水灵,有的张开,有的含苞,让人想到雏鸟的口角黄,雏鹅的羽毛黄,还会想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明媚动人。
野菊花开了!
我抬头四望,不远处的坟头上,河坡上,都有点点黄色在风中摇曳。想到姥姥给我做的野菊花枕头,忍不住慢了脚步——我想采一些。
于是,留意脚下的路边,看到有野菊花便停下来去采。不知不觉,竟顺着堤子向东走了好远,待我发现时,已经走过了那条通往田间小道儿的路口。看看向着未知的前方延伸的河堤,再看看右边田野里那条经过冬种而被垦得更加细瘦的小道儿,我忽然有一种继续走下去的强烈愿望。这河堤撞见的是一条什么样的河堤?它又在哪里终结?它的尽头和这里是一样的吗?我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的问题在那一刻又蹦了出来,我决定继续向前。
起初,河堤上的小路路面还比较宽,但渐渐地显得荒芜起来,路边的野草也明显深了起来,路上不时有干燥的或新鲜的羊粪。
我向河坡望去,发现这里的河坡坡面比身后村子里北面的河坡陡得多,而不远处,那条闪着亮光的小河正从一片被开垦得很平坦的庄稼地后款款而来,原来,小河在村子后绕了个大弯后,在这里又重新奔向东方。
可能因为临近河水,这里的草明显年轻了许多,一群白色的羊儿正游荡在河边俯首吃草,河水倒映着天空,云与天随水而动,那羊儿似乎也成了飘动的白云。
野菊花也渐渐多了,并且长得要高些壮些,每个枝条上花儿开得更加繁密,叶子也绿的发暗,生机蓬勃的样子。
两条河堤交接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也能看到那里有一座窑倚靠着堤子。我沿着堤子继续走,窑近了,我看清了,那应该是一座废弃的破窑,它如山包的窑体上长满了野草,窑顶上也有野菊花在风中招摇,想必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绕过窑,我向前看去,终于看到了这条河堤的终点——与从南而来的河堤陡然相接。我快步向那交接点走去,顿时,满眼金黄,堤下,正是一片野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