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家呆了一个月的亲妈，一直嚷嚷着要回去了。隔几天念一次，哎呀我都来十几天，哎呀我都来二十几天了。放不下家里的猪，放不下家里的鸡，放不下家里的树，放不下街角的牌友……

“合着就女儿和孙子最放心呗。”

“你公婆退休，闲着也是闲着，带孙子多好，不像我们农村，每天睁开眼，就有干不完的活……”

只要由着她，想着也有快一年没有回家看看了，便决定带着一岁多的团子和她一起回去。

定了第二天晚上的机票，请好假，收拾了一整天便出发了。

到达双流机场，已是凌晨了，表弟开车来接我们，到家已是两点多了。

团子也醒了，瞪着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瞄瞄，到了一个新地方，兴奋地不行。

我妈离开家一个多月，爸爸在外打工，偶尔回来照顾一下果树。

家里落了一层裹着泥土的黑灰。屋里透着一股霉味，几个空纸箱子横七竖八地摞在地上，沙发上层层叠叠地垒着各种物件。

床上铺着棉絮，上面胡乱地摆着一堆挂在衣架上的衣物和床单被套。

“我走的时候洗好晾着，让你奶奶等干了给我叠好放衣柜，结果就这样铺着……你奶奶实在是太懒太邋遢……”

我妈边抱怨，边把床上的东西扔到沙发上，从一堆杂物从清出蚊帐挂上，然后把床单铺好，我把团子丢到床上，陪着和衣睡去。

我妈还要收拾，我压着嗓子说，先休息下，明天再说吧，把灯关了，团子才能睡着。

我妈觉得身上粘腻，硬撑着去洗了个澡，然后，我们仨一起睡去。

闻着熟悉的霉味，听着老鼠在衣柜里窸窸窣窣，我竟也沉沉睡去，直到九点团子醒了咿咿呀呀的，我才醒了。

从小，家里就破破烂烂，脏兮兮乱糟糟的。厨房是用竹篾围起来的，没有门，四处透风，房间的天花板也是用竹篾铺成的，上面放着干稻草，需要时候搭个梯子上去拽一把。所以房间的地面和床上总是有稻草屑子，而且总也扫不干净。

家里的地面是凹凸不平土地面，连水泥都没有浇的那种。扫起地来很费劲，那时就可羡慕家里是水泥地的人家。有次我同学家修了新房子，听说是铺了地板砖，我不知道什么是地板砖，所以放学特意约几个同学走了好远去她家玩，其实是想去参观地板砖。

农具东倒西歪，用的时候总是一会儿找不到这个，一会儿找不到那个。鸡屎四处散落，鸡鸭鹅每天在家里各个房间穿来穿去。我放假在家便细细清扫一番，等我下次回来，又是老样子，我提醒父母，我爸总是无奈地说，条件是这样的，没办法啊。也没有时间去打扫啊。的确，父母为了生计，整天起早贪黑，从睁开眼睛就能忙到睡觉前。打扫卫生大概是过年前才能有的仪式。

那时我就想，等以后新修个房子一定专门腾一大间摆放杂物，房间的地面一定要有地砖，每天明晃晃的。

现在我家也修了宽敞的房子，不再漏雨，不再四面透风，有了地上也铺上了明晃晃的地板砖，可是家里依然乱糟糟，邋邋遢遢的，工具到处摆放，鸡屎零星散落，苍蝇蚊子四处飞扬。

我也无法相信我爸的话了，其实少看一会电视，少打一会儿牌，就能好好收拾一下屋子。用了东西以后放回原处，工具就不至于四处散落。

父母年纪大了，说不得重话了，大概在他们看来，有收拾屋子的精力和时间倒不如好好休息下。

白天，趁孩子睡着了，我把房间简单收拾了，恢复我理想中宽敞明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