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我

我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独立存在于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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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中第一次自己做出选择,是在我一周岁的时候。在我们那儿有个习俗叫做“抓周”——小孩子一岁时,在他面前摆了各种物品,比如书本、笔这类就代表长大以后是个老师或者作家,锅碗瓢盆这一类就说明以后可能是个厨师。我奶奶只告诉我,我一岁时也做过这个,但是她从未提起我选了什么。这样,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我刚刚具有选择能力的时候,我选择了怎样神秘的,可以预示未来的东西。

在我三岁时,我又面临一个选择难题——跟爷爷奶奶住还是跟爸爸妈妈住。我只能选择其中一方,在我的权衡之下,我选择了爷爷奶奶。原因就是我可以每天喝娃哈哈,吃到草莓,我可以把衣服弄的很脏很脏而不受责备,我可以不用穿花裙子和小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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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就上了学前班,小学……

这些年,包括放学后要不要继续学习,课外书买哪几本,铅笔买什么颜色,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家里的每个人都对我有极大的信任。

小学三年级,爸爸妈妈闹离婚,最后他们没有离婚,但是不住在一起了。所以又该我选择了,我选择和爸爸生活。其实我想跟妈妈,但是又一想我走了爸爸就一个人了,会很难过。我选择了他。

后来我越来越讨厌爸爸,虽然他会给我买好看的衣服,给我买很多我喜欢的东西,给我扎头发,做饭。可是他很少和我说话,所以我讨厌他。可我还是会在他吃完饭后去洗碗,在他下班回来之前把被子摊开,枕头摆好,等他回来睡觉。

小学毕业,他们真的要离婚了。我又有了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选了我讨厌的爸爸,原因和之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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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我要上寄宿学校,他给我换了新手机,每天晚上发信息问我怎么样,每周送我去学校,接我回家。几周之后,我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不需要他每天的问候和每周的接送。我似乎是剥夺了他的某个权利,他很失落。当时只想逃离,现在才明白,我把他唯一表达爱的方式也推开了。当然,爸爸尊重我的选择。

初三时,我偷偷喜欢着一个男生,最后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这件大事应该告诉爸爸,我也相信他不会为难我。他真的没有,他只是了解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和学校的一些表现。而我们俩也是他给我讲数理化生,我给他讲英语。

中考填志愿,全县只有两所高中。一所前几年新建校,封闭式管理,设备先进,远离城区;一所有七十多年的校史,佛系管理,设备不先进,处于闹市。我当然选择后者,我的朋友们也都被我拉了过来。每个学生都觉得自己的学校好吧,我们不后悔。有一个地方自己骂了千百遍,但觉不允许别人诋毁一句,它是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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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文理分科,学校把每次考试成绩综合分析,我的理科成绩比文科高了近30分。朋友说,我想让你选理,数学不懂的我教你,可是我知道你会选文,所以我支持你选文。就算他不支持,我也会选文。

高三,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仅有的课间十分钟也用来睡觉。最让我开心的就是跑操时间,我相信整个年级除了我没人愿意出操。整个高三,也可能是这十几年来,我与别人格格不入。班主任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念了,不想上学就回去,你爸也不容易,送你到学校来不写作业和老师顶嘴的。”他又说:“你能不能别和语文老师争了,把你发的朋友圈给我删了!”年级主任跟我说:“你不想听他的课就不听了,上课别和他争,大家都是要高考,得拿高分,分数高就行了。”

两位老师之所以几次三番找我谈话,是因为我很不喜欢当时的语文老师,并且发了朋友圈说他配不上他的名字。我知道发朋友圈确实有些过,回家就删了。但是让我就这样去给他道歉还要好好听他的课,我坚决不同意。

最后,我换了班,是另一个语文老师。他很好,不会教我们怎么写答案才会得高分,不会给我们写作文的公式。他只叫我们多看书,多思考,他教我们什么是读书,什么是生活。可是班上同学不喜欢他,因为他带的语文成绩没有那个语文老师高。我不一样,这个老师我喜欢,语文成绩从之前的七八十分到一百二左右。

于是我就更加深信,我能否干成一件事的重要因素是喜不喜欢。我一但不喜欢一个老师,就算以前成绩很好,他带我就不想学,试卷随便填,当然考的低。初中时数学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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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发现了无聊高三生活的另一个乐趣——做饭。我每天都会做好几份饭带到学校,给我的朋友们,早饭,午饭,晚饭,甜点都做过。听到他们的同学说:“你也太幸福了吧!”之类的话,我就很高兴,很有成就感。

在给他们送饭的过程中,我发现我喜欢我的一个男生朋友。某天下午给他送草莓慕斯,他坐在第一组倒数第三排,我一到门口就能看到的位置,平时这个时候他都在食堂吃饭。那天,他在。夕阳暖暖的照进来,却被他摞的高高的书挡住了,书的影子被投射在桌上,他的笔记本上,手上。我拍他,“怎么不去吃饭呢?”他才抬起头,“这个题做不出来,再看看,准备一会儿去。刚好你来了,就不用去吃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他低下头看题。我没有再说话,去食堂买了肉夹馍拜托他们班同学拿给他。在此之前是顺便给他带好吃的,以后都是特意做给他。

高考完我们去学自行车,我问他:我觉得我们俩很适合结婚呢,我们会结婚吗?以后?

他说:“高考完了太闲了是吧?我们现在都不能结婚的。以后,那么熟,怎么谈恋爱嘛。”

我们已经熟到不可能做恋人,而我,日常的古怪行为,奇特思想,不管我说出什么惊动天地的话来,他都不觉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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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报志愿,我把我的分数能上的有汉语言文学的西安高校按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选了六个学校,第一个志愿都填了汉语言文学。我被第一个学校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了。

如果你了解以前的我,那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我把这十几年来的我暴露给你看,希望你能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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