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以此篇纪念我生活了数年的小村)

十五岁以前,小村是我最想逃离的地方。小村一共有九户人家,呈“非”字型顺着一条土泥路分布着。我家住在村头,祖父家守在村尾。五岁前,我随父母住在村头,五岁后,我随祖父住在村尾。

小时候因为调皮,常常被祖母教训,我又是一个气性很大的孩子,“离家出走”便常常在我身上上演。小村太小了,除去九户人家,九处打麦场,能让我藏身的地方便只有一片不大的竹林。藏在竹林的次数多了,祖母便能轻松地抓到我,这也是我最初想逃离村子的缘由。“如果有强盗来了,大家该藏在哪呢?”小时候我常为此担忧。

进入小学后,逃离这个村子的想法在我上学放学的路上更显强烈。我所读的小学招纳四个村子的学生,而四个村子中又数我们村子离学校最远。一个村子临着另一个村子,一处农民连着另一处农民,各家有各家的孩子,没有人会担心自家的孩子会被拐到别家。因为家里不担心,上学的这段路便需要我们自己步一步地走。村里较大的孩子领着年纪稍小的孩子沿着一条偶尔经过几辆汽车的柏油路一路走到学校。因为年纪小,脚步慢,我常常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大孩子。每次走累时,我都埋怨村子偏离学校,无数次幻象着自己住在学校旁边的村子。“我们要是住在小胡庄该多好啊,不用早起,只需要走一点点路”早间上学路上,我总要向身边的大孩子抱怨,而她们似乎都习惯了这长长的路,根本不在意我哼哼唧唧的抱怨。

读初中时,我十三岁,这算得上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小村。我开始了在乡镇里的住校生活,一周七天,在学校待五天,在家待两天。乡镇的生活远比村子里的精彩,虽然住校,但是每周都有两次请假外出的机会,请假的时间不能太长,限制在午饭到下午上课之间。时间虽短,但却足以满足我对外面热闹世界的探索,我喜欢热闹,喜欢拥挤的人群和一路的杂货商店。乡镇到小村,每天只通两趟班车,上午十点一班,下午两点一班。这两个时间点恰好与我每周回校、返家的时间段错开。所以每次回小村,能让我选择的只有装了顶棚的简易三轮摩托。十几个人挤在三轮摩托里,摇摇晃晃半小时,也总算平安到家。而三轮车并不是正规的载人交通工具,特别是搭载学生,所以常常会被执法人员查处。每逢查处的日子,苦的就是我们这些偏远村子的学生了,八九公里甚至更远的路需要我们自己走。走累都时候,我便又开始抱怨村子偏僻,离学校远,通车少……我把村子视为世界上最差劲的地方,渴望着彻底离开村子的那一天。终于等到初中毕业,父母把家迁到了镇里。搬家的那天,除了对祖父母的不舍,我满是对城镇的期待。在村口搭车时,我特意在路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包零食,这是全村唯一一处杂货小铺,一个房间的大小,三个摆货架。“要搬到镇里去了?”戴眼镜的老板娘笑眯眯地问我。“对,对,对”我连着点头。“镇里好”看我走出店门,老板娘嘀咕了一句,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我听的。

搬到镇上不久,我便去市里读书了,市里更繁华、更热闹。我用着无线网络,尝试着网上购物,感叹着终于离开了那个离集市十几里地的小村。我不再迷恋赶集,在镇里我可以天天逛街。每次和祖母通话,我都会说上一堆镇里的好,劝她搬来镇里住。“人老了,住在村里舒服还清净”祖母总是这样答我,言语里没有一点对城镇的向往。

第一次想小村,是搬到镇里一年后的早晨。十点钟,我吃着母亲在早餐店买来的胡辣汤和油条,突然就想到祖母熬的浓粥和咸的让人咋舌的咸鸭蛋。在小村,没有人吃买来的早餐,也没有人的早饭在十点钟开始。

在小村平常的日子里,各家的早饭时间总会比农忙时推迟一小时。人们更愿意在清晨打扫院子,用木材土灶煮一锅浓粥。家里吃早饭不在厨房,不在客厅,而是在院子里,房门外。在村子里,祖母虽年纪较长却是个消息通,似乎和谁都能聊得来,村里的姑、婶、大娘甚至刚嫁到村里的姑娘都爱与祖母聊家常。八点一过,便有人端着大碗来院子串门。“吃饭了吗?”这是串门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即使她们已经看到了拿着碗筷的祖母。“吃饭了吗?”似乎成为村子里饭点串门时约定俗成的问候语。“吃着嘞,快坐”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祖母多年未变的回答。不一会,院子里就有七八个人了,大家随意地坐着,聊着家长里短。来串门的人总是端着饭菜冒尖的大碗,遇到谁家的孩子在旁边,便将碗里的菜拨给他们。八点开始的早饭,常常在九点结束,年年如此,日日如此。除去农忙的季节,邻居们天天聚在一起拉家常,一件新鲜事可以说上几天,说的人不烦,听的人也不见烦。邻居平日里来串门,祖母都会让我去正屋里搬椅凳出来,待她们聊完回去,再将椅凳搬回摆放整齐。我并不喜欢这项工作,家里的椅凳都是实木的,一次搬上一个都吃力,而我却要来回搬上数趟。串门的次数多了,邻居们好像看出了我的吃力,隔天来串门的时候便会带上一把折叠的小板凳。我自然很开心,不用干苦力活了,但祖母却常常觉得不好意思。

想起小村早饭时的热闹,便随口向母亲抱怨了一句“还是老家的早饭好”“你想回去住了?”母亲这一问,竟让我一时语塞。我想回到那个我曾经无数次想逃离的小村了吗?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第一次回小村长住,是母亲提出的。母亲与邻居家大婶发生了一些口角,最后演化为一场矛盾。我本以为邻里间的矛盾隔几日便会好,小时候常听祖母讲,远亲不如近邻。也许邻里的关系也在随着这一层层递增的楼层在变吧,母亲与邻居家的矛盾并没有随着日子过去而消散。邻里间的矛盾让母亲觉得十分别扭,又恰逢赶上暑期长假,母亲便带着我回了小村。

祖母听母亲讲完回来的缘由,似乎并不在意,摇了摇手里的大蒲扇,讲起了她与邻居的矛盾史。祖母讲的那段矛盾史,我不用听,也一清二楚。祖母和邻居吵架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打我记事起,这是祖母唯一一次和村里的邻居争吵,吵得十分厉害,以至于我现在还能轻易地回忆起。她们为何而吵,我不知道,她们吵架好像只是在比谁骂的更大声,谁骂的更快。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任谁来劝都不停不饶。午饭时,祖母回来了,我本以为这场争吵已经结束了。不曾想,午饭后祖母又急匆匆地出了门,祖母走得着急,一向严谨的她甚至忘了嘱咐我出门时要用小黄锁把门锁好并检查两次。几分钟后,争吵声又传遍了小村,难道吃饭为了吵架更有力气?我很疑惑。我那时偷偷去看过祖母和邻居吵架,她们站在一条已经干涸的水沟两侧,你指着我,我指着你,扯着嗓子吵。傍晚祖父唤鸡鸭归笼的时候,祖母回来了,她们谁也没吵出个输赢。这场争吵过去不久,邻居便去了外地,不是因为与祖母的矛盾,而是她得了一个孙女,被儿子请去帮忙。一年后,邻居回来了,带着她的小孙女。邻居回来的第一天,就出现在了我们家里,放学回家的我看着她和祖母面对面聊得正欢,竟愣了神,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和好的,好似曾经她们并没有吵过架,两个人之间自然的就像邻居。那天祖母炖了家里的土鸡,还给邻居打了碗“鸡蛋包”(一般接待重要客人才会做的甜鸡蛋),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哪有什么隔久的仇啊,左邻右舍的”祖母最后摆出了自己的论断。在小村住了大概半月,我们又回到了镇上。母亲与邻居家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开,直到邻居搬去市里,也没再与我们家联系过。“远亲不如近邻吗?”我准备再问问祖母。

离开小村后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回去,是两年后的春节。儿时的伙伴召集聚会,地点选择在了小村的“秘密基地”。我们称之秘密基地的是小村竹林旁边的一棵老杏树。这颗杏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每年的杏果也结的非常多。夏天天气炎热,我们这些“猴孩子”便常常躲在这棵树的树荫下打纸板 、跳格子、抓石子……久而久之我们便把这里约定为了秘密基地。这里也确实有秘密的隐蔽感,杏树的三侧分别被竹林,杨树和一些其他的杂树遮挡,最后一侧留给了我们当入口。我们非常爱惜这个地方,把它打扫得十分干净,还时不时提些水来给杏树浇上。看到谁家有不要的破旧雨伞,我们也会搜集来,接接补补,最后搭成了一个小帐篷。我们也筹钱买过一个网兜悠悠床,十块钱,却攒了好久。小学时,除了天气不允许,我们五个同龄的孩子几乎天天会在秘密基地集合,玩游戏,分享小零食或是倚着树干写作业。那时候,除了饭点,其他时间大人们不会想起我们,更不会时刻监督着我们。读初中后,五个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有的搬去了市里,有的转学去了更好的学校。秘密基地慢慢就荒废了,偶尔出现,也只在我们的聊天记录里。

五个人再次聚集在秘密基地,小帐篷、网兜和那些我们挂的木牌早已消失,没留下一丝残痕。又赶上冬天,杏树秃秃的还挂着些积雪,周围的树也一般无色,荒凉。但这饱含童年回忆的地方再荒凉也是最美好的地方,大家成语接龙式的说着那些记忆中的趣事和傻事,笑得大声,好像大家都并未长大。“还是小村好,乐趣多”不知谁发出了句感叹,大家都安静了。“为什么在这里我总喜欢到处跑,在城里却喜欢宅在家里?”“这里条条小路都是你的,城里条条大路都是汽车的”大家又是哈哈一阵大笑,谁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我们聚在小村三天,重温了小时候的游戏,打雪仗,推雪人,扯冰条……

“小村真的没有城镇好吗?”离开小村的时间越久,我就越疑惑。我曾拼命想逃离的地方,现在却时常怀念在它方寸里的生活。一村一姓氏,稀奇的食物大家一起分享。果子成熟的季节,我给邻居们送桃子提着的竹篮,回来时一定不会空着。一串葡萄、三两个苹果或是几块西瓜,她们在家里搜寻着瓜果零食,放在我的篮子里。在小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喜欢这项跑腿工作,因为我们的篮子从不会空着。

我很久都没再抱怨过身边的交通不便利,也不会为了错过一班车而懊恼,因为城里不会像小村那样一天只有两班车。但每当在市区里的公交上被挤得七倒八歪时,我还是会怀念每天经过小村的那两趟班车。司机师傅和售票员都很热情,遇到年纪大的老人或是行李多的学生,他们都会下车帮忙。乘客们也不会因为车停的时间久,行驶的速度慢而去催促。乘客们在车上聊着农田、收成、惠农政策,几个村子互不熟悉的人因为这些共同的话题,聊得竟像熟人。

时间没有让我对小村的记忆变得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在城镇里生活了数年之后,我越发怀念小村的生活。现在小村只剩下了五户人家,三户是老人,包括我的祖父母。两户叔父辈的,舍不得农田。小村除了人数少了,没有其他的变化,竹林还在,打麦场还在,各家的房子也还是老样子。只是住户少了,地方就显得大了。

小村的人依旧喜欢串门,依旧喜欢去祖母家的院子,依旧边吃边聊,将八点开始的早饭吃到九点。小村里鲜少能看到孩子了,只有在节日假期,孩子回来看望老人,小村才有欢闹声,其他的时间里都显得冷清。“要不要去城里住?”我向祖母提议。“不去,在家养养鸡鸭,多自在”祖母依旧回绝。小村的生活确实自在,家家户户有自己的农田菜地,鸡鸭可以随处觅食,没有人会为了别家的鸡鸭进了自家的院子而计较。鱼塘里打来的鱼大家各一条,杏树上摇下的杏果大家各一瓢。早上起床不用定闹钟,打鸣的公鸡一叫,小村的一天就开始了。忙时大家一起忙,闲时大家一起闲,有难处大家一起帮,小村因为小,走得也更近。

村口那家杂货铺还开张着,戴眼镜的老板娘老了许多,“回来了啊”每次下车,只要她在店里坐着,总会跟我打声招呼。杂货铺里依旧是三个摆货架,只是文具用品撤下来了,多添置了几瓶老白酒和陈醋。杂货铺的生意没有以往好了,有些商品上还有少许积灰,但是老板娘却总是乐呵呵的,似乎并不受这生意的影响。看到有人在店门前等车,她依旧会搬来几把板凳,让他们坐着等。

在心底里,我是喜欢小村的,为什么我曾经如此想逃离它呢?或许是因为我还没有真正的离开它,没有真正的去体会城市里的生活。城市是跟着时间走的,而小村是滞后时间的,也正因为它的滞后,才没有那么多拥挤和喧嚣,才和大自然最靠近。慢慢地,我比父母更爱回小村,不单是牵挂祖父祖母。回到小村,我不爱坐着,更喜欢走动。曾经无数次被我抱怨的上学路,我又走了数遍,现在我竟嫌它不够长。路边的绿植和花草长得很好,没人修剪,起伏生长下的它们远比整齐规一的好看。柏油路上的车多了,途经小村的班车也增至到了四趟,私家的载客车也多了。通往小村的那条土泥路也铺上了水泥。为什么各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减少,交通资源却在逐渐增多?或许是为了让我们这些离开的人在想回来的时候不被阻碍吧。“收头发收长头发,换刀换剪子咯”大喇叭的声音不再光顾小村了,现在来得更多的是卖馒头和其他副食品的小喇叭。但是无论是大喇叭还是小喇叭,听着它的声音由远及近,又从近及远,总能感受到浓浓的乡土气息。

小村也许会在数年后消失,也许会被高楼覆盖,也许还保持着它的原貌。但是我想,无论它消失或是依旧存在,都承载着几代人的生活与记忆。离开它的人,都会在某一天因为想念再回来。小村,一个偏僻又微小的村落,这里的人,都过着简单而自由的生活。

大冰有一部作品叫《孩子》,封面上有这样两句话“走过的路越多,越喜欢宅着;见过的人越多,越喜欢孩子”。对于小村,远行的人也有两句话:见过的繁华越多,越喜欢烟火;住过的城市越多,越喜欢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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