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活着的时候常说:“她二姨太爱干净了,把个门槛擦的锃亮锃亮的”,原因是有次他去二姨家,二姨正在擦门槛。爷爷觉得门槛上人出人进的不用擦。而二姨一定要擦的干干净净,经爷爷这么一念叨,亲戚家很多人都知道了二姨的爱干净。
二姨很幽默,说话最有意思。小时候,我和妈妈去她家,晚上睡在一个大炕上,早上还在朦胧状态,就听见二姨和妈妈头挨头的说话,声音压的很低,怕是吵到我们睡觉,有时能听清楚,有时又听不清楚,她们俩聊的都是些家常里短,亲戚家的娃娃谁有出息,谁家的家务事又怎么了?还时不时扭过头来看看有没有吵到我和姐姐,结果只是看一眼,又去说了。而我听到感兴趣的话题就不睡了。然后二姨笑着问一句:“是不是我们说话把你吵醒了”?
二姨的衣服总是很漂亮。遇上喜欢的衣服给她买也给妈妈买,有时候和妈妈去二姨家就是鼓捣穿的。妈妈有时候埋怨二姨:“真是胡弄里”,但穿着心爱的衣服就是舍不脱。二姨知道妈妈舍不得买便买了送给她,就说是搞活动便宜之类的话安慰着妈妈。二姨来我家常常会给我们带许多袜子和里面穿的衣服,妈妈劝二姨不要拿这么多,二姨总是笑着说:“我拿货便宜”。
二姨觉得女孩子要穿的漂亮,小时候经常送给我漂亮的衣服,有的是她自己卖的,有的是她觉得好看买来的,二姨送我一件蓝色冰丝有一朵小花的吊带,还搭配了一个小外搭,那套衣服喜欢了好多年,点缀着我的夏天。二姨心灵手巧,集市上要是有喜欢的料子,就买回来自己做衣服穿。有时剩点料子,就给我做件,有次料子不够,二姨找了个夏天的网纱门帘,给我剪了两个袖子,结果太好看了,又成了我心爱的小短袖。
二姨,就像我童年记忆里的一束光,让我知道了女孩子要穿漂亮些,活的精致些。当所有人关心我吃的饱不饱时,只有二姨会关心我需要个漂亮的裙子。多年以后才明白二姨对生活的这种追求是女人应该追求的。只是那个年代,大家都在低头忙碌着生活,谁又会抬头看诗和远方?
第一双凉鞋二姨送的,第一个书包二姨送的,第一件吊带也是二姨送的,二姨送了我很多漂亮的衣服,一直觉得二姨像城里人,生活会轻松些,不像家里务地的大姨和妈妈。
直到有一次跟妈妈去北道二姨家,才知道二姨在北道的房子,是走进一个大院子里面的其中一间。门口有水泥石板路,走在上面咯噔咯噔的响,门口有个水龙头,二姨给我洗了个大毛桃让我吃,特别脆特别甜。紧接着二姨就开始给我们收拾东西,有袜子,有拖鞋,有背心,还有一些她觉得我们会用到的东西,妈妈说着:“够了,够了”,二姨不理会的装着,直到妈妈的包里塞不进任何东西。
二姨夫收拾了满满一架子车的东西,她们要去摆摊子,我和妈妈出来去了车站,二姨和二姨夫向她们摆摊的方向走去,看着二姨夫湿透的背,看着二姨推车子的背影……手里的包越拎越沉。那时候还不知生活的不易,仍会因二姨送我的衣服而骄傲,而这个背影却从来没有忘记。
再后来去二姨家,已经是新楼房了。二姨还是那么爱干净,地上有根头发也要捡起来。那天下午,二姨夫和二姨又要去摆摊子,我也跟着去了。是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路口,下午四点阳光正好,二姨和二姨夫摆好摊子。二姨夫看着摊位,我便和二姨去附近逛了逛,买点菜,也去附近的店铺看看衣服。六点过了,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路灯下的摊位显得有些暗淡。其实这才是夜市的真正开始,辛苦一天的工人下班了,忙碌的人终于有了空闲,要拖鞋的、要袜子的、要背心的陆陆续续的走来。我帮二姨撑着塑料袋,装好他们选中的物品,递在手里。熟悉的讨价还家后二姨和二姨夫熟练的收钱,找钱。
过了一会,二姨想到我应该饿了,便去后面的炒面管给我要了一碗炒面。二姨说她不爱吃,让我吃,二姨夫也不吃,结果我吃光了一大碗面。夜越深越冷,十点多的时候,二姨夫让二姨骑三轮车先送我回去,怕冻着我。这一个来回需要四十分钟,我也不想回去,便坚持留下。这时二姨夫和二姨拿出了家里带来的馍,边喝开水边吃。我才知道他们刚刚,不是不爱吃,也不是不饿,而是舍不得吃炒面。
十一点的街头,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偶尔会来一个人买双袜子,有人过来只是看看,而二姨夫和二姨丝毫没有要收摊的意思。十二点半的街头,寒风凛冽,让人不自觉用手抱住了胳膊。困意也来了,二姨走出摊位上下看看,找不到行人的踪迹,便说咱收吧!我们把没有卖完的物品放回三轮车,二姨夫把支摊子的板子抗到存放处,回去已是凌晨两点。我才真正的知道我城里二姨的生活。
这几年,二姨的腿总是疼,只有她知道二马路风是有多冷多刺骨,夏天还好些,而冬天很容易把人冻僵。这样得生活他们坚持了很多年,人生哪有容易二字,都是在用力的生活。
这次回家,妈妈拿出二姨给我做的布拖鞋,二姨依旧追求着生活的品质,自己做的布拖鞋要比买的穿着舒服。这就是我的二姨,能在深冬的夜里坚守,能把最靓丽的衣服穿在身上。二姨让我懂得了奋斗的意义,为自己喜欢得东西去努力。
看着我的二姨,总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总是把对别人的爱轻描淡写,“搞活动打折、拿货便宜、她不爱吃……”可什么又是不要钱的呢?二姨用善良的谎言爱着我们,把最重的爱用最轻的方式表达着。这些年二姨的爱成了我们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暖着妈妈也暖着我。
又是一年母亲节,祝福我的姨姨们节日快乐。更祝愿全天下慈祥而伟大的妈妈们:身体健康!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