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奔跑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村上春树

他是她那片森林里的一棵树,一棵挺拔伟岸的树。

她是他那片森林里的一朵花,一朵玲珑清新的花。

森林里长着数不清的树木,也开着多到叫不出名的花朵。每棵树扎根于它的位置,吸取水份,争夺阳光;每朵花都在它能到达的高度,绽放着,芬芳着。树和花热闹着森林的春夏秋冬,妆扮着森林的一枯一荣。

我们人间如同森林,森林有树有花,人间有男有女。

她小时候去外婆家,常常路过一条小河。夏天的河水里总有一个或几个光溜溜的男孩,陪着他们的牛,在那洗澡玩水。她踏上那座小桥,河里的牛长鸣一声抬起了头,河里的顽童口哨四起。她跑起来,想快点过去,更引来一遍嬉笑,她心里又急又恼。

多年过去了,绿波粼粼的溪水里,躲躲闪闪的脑袋,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青春那年时,河里的放牛娃上了岸,白衬衫很耀眼,成了她的高中同学。

男同学女同学喧闹着过剩的精力时,他和她总是安安静静,沉侵在自己的意念里,世界观里。

青春散场,他有他的追求,她有她的轨迹。他们之间隔着好几千里的山川湖泊,各自经历着自己的人间炼狱。

十年后,他与她奇迹般聚首于一个饭局,他们聊天了,像老朋友那般亲切自然。尽管岁月改变了他们的容颜,生活鞭笞着他们的心智,他还是他,她还是她,在他们眼里彼此如故人,什么也没改变,谁也不曾走远。

兜兜转转又十年,他们再次意外重逢,时光也绷不住,咧嘴笑了。

他们都褪去了生活赋予的壳,那张重重的壳。几乎是同时他们发现了自己的那片森林,她看到了森林里的那棵树,他发现了森林里的那朵花。

那天阴着天,飘着零星雨丝。他拉着她出去散步,不想带伞,像玩水的孩子跃入小河流那般自在。他们边走边聊,有说不完的话,表不尽的意。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快睁不开眼了。他带头跑起来,一边回头望她,她使劲地跟呀跟呀,追赶他的步伐。

头发湿了,鞋子进水,衣服沉坠。可他们的脚步不愿停下来,他们跑呀跑呀,听得见心跳的声音。他们穿越半生,似乎就是等一场大雨,赴一场雨中奔跑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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