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风雨靠山屯(30)

贺广福

马宝玉四十五岁,个子不高,手臂奇长,人称“长臂马爷”。他从不抽烟喝酒,闲暇时,爱看古书,爱下象棋。


马爷一共收了八个徒弟,青头就是他的关门弟子。马爷祖上是“八大柜”工匠,传到他这一代,还是端这碗饭。他在马兰镇上开着一家“马记”木器厂,皇陵古建筑修缮的活计都是由他家来做。马记木器厂的仿古修缮、瓦匠活儿、木匠活儿在马兰镇附近名声最响。


马爷最喜爱关门弟子青头,为啥?这个小伙子老实厚道,不会耍嘴皮子,技术学的快,干活儿不惜力气,还拉得一手好二胡,下得一手好象棋。赶上阴天下雨干不了活计了,马爷就让青头陪自己下象棋。青头家的不幸事儿,马爷全知道,私下里没少鼓励他“将来的道儿还得自己走,趁年轻,好好学手艺,不愁没饭吃”。分工钱时,也总是偷偷多塞给青头几块钱。


八个徒弟里边,数二徒弟祖文标最不是东西。他是土匪三聋子的后人,在家排行老六,别人称呼他小六子。小六子明里暗里欺负师兄弟,是个让马爷头疼的家伙。当初,马爷不想收这个徒弟,谁知小六他妈天天来厂子哭哭啼啼求他,这也是个没爸的孩子,马爷心一软,才勉强答应收他为徒。


一天,马爷给小六和青头分派了一批活儿,“六儿,青头,你俩去定陵干个活儿,四十个砖雕件儿坏了,能修的修好,修不好的,照原样儿做一个,一人做一半,半啦月(半个月)完活儿”。小六斜着眼,媚笑着说“师傅,您倾好儿吧(等好消息)”,俩人就带着家伙式儿去陵上干活儿去了。


古建修缮是一个细致活儿,要求修旧如旧。修旧的手艺人得像绣花一样干活,辛苦不说,还得耐得住脏累。青头耐得住这辛苦,他可以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一门心思雕砖花,他喜爱做这样的活计。看到一块普通青砖,在自己手上变成龙凤,变成飞禽走兽,心里高兴。半个月时间,自己的活计就快做完了。


小六的手艺也可以,不过,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老想着东游西逛。半个月过去了,他的那份活计还没有完成一半儿。看到师弟青头快做完了,他的鬼主意上来了。“青弟,帮我做做呗,回头那份工钱全给你”。青头是个厚道人,自己活计的干完后,就帮着小六做。一个月工期到了,俩人如期完工。


马爷验收后,看到修复好的砖雕和原来的一模一样,非常高兴,发工钱时,额外给加了钱。小六领到工钱后,像没事儿人一样,下馆子,打牌,东游西逛,一分工钱也没有给青头。青头没有提这事儿,还是每天安心地做好师傅派给的活计。


转眼到了立秋,青头得回家帮忙收秋(收割庄稼),他向马爷请假后,就回了靠山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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