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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进村时,挨家挨户抢夺财物,欺民盗女,无恶不作。开始假言哄骗群众:“我们皇军大大的好,只要配合我们交出八路,都是良民。我们保护良民。”
九香有一个姑姑在离村庄不远的镇上开豆腐坊。奶奶死后,她被姑姑带回家当童养媳。姑姑家里有个表弟,和九香只差一岁。
长江流域的小镇,四处环水。河湖丛生,湖里夏天有菱角菜,鸡头菜,岸边芦苇丛生,一望无际。芦苇地连着高梁地,玉米地,棉花地。平原地的后边是高耸的大山,大山峥嵘叠障,奇峰怪石。山脉沿着长江线,绵延不尽。这个小镇子平日早市也算热闹,开店的,卖菜的,应有尽有。十二岁的九香,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边洗衣服。
那天和平时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赶紧去河边。河边已经集了不少洗衣服的少妇。一见她来,有个就说:“那曹家人的媳妇,还是娘家侄女天天让这孩子来河边洗衣服,真够狠的。”“唉哟,可怜的孩子,娘八岁死了,奶奶又死了,爹和哥常年在船上,一个嫂子要干活,不是无奈,也不会到她家来。”
“听说了吗,有八路军来了。就在镇上,听说鬼子晚上就要挨家搜人了。”
唉,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九香听不明白什么是八路军,她小小的手在费用地搓着大人的衣服。豆腐坊的长工衣服真厚,她几乎没有力气举起来,只能在石头上摊开,先洗领子,再洗袖子,最后再洗衣身。上次因为洗得不干净,姑姑骂了好久才停,她不想再挨骂。
快点洗,回去还要看豆腐摊子。她象一只不停的陀螺,成天忙来忙去。姑姑家里的事情多,几乎能使上劲的,都是她。姑姑有孩子,但他们是不干活的。男孩子要上学,女孩子被姑爷宠上天。基本不用动手。
“嗖嗖”九香又听见一串子弹声。洗衣服的人一轰而散。九香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拎起笨重的木桶沿着小道,一路小跑着往回赶。
还没进门,九香愣了一下,大气不敢出。木桶放下来,从侧门绕过去,躲在门前柴垛边,看着门里面。
两三个鬼子正在门厅里,皮笑肉不笑地问姑爷:”老乡,八路哪里去了?看见的大大的赏。“
姑爷在屋里和伙计正在磨豆腐,哪里看见八路军了呢。于是照实回答”不知道。“鬼子的笑脸一下拉下来,活象一个魔鬼,脸上带着愤怒:”八格牙路!”还没等姑爷反应过来,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朝身姑爷的胸口刺去。姑爷脸色苍白,渐渐倒了下去,胸口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九香在柴垛里瑟瑟发抖。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就这样对待中国人。
她听人说:“鬼子问八路去向,千万不能说不知道,或是没看见,只要往任何一个方向随便手一指,糊弄过去就行了。”姑爷看来太操心生活,或是被鬼子的假象迷感,没有在意应对鬼子的技巧。一条性命就这样断送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手上。
姑姑家里乱成一团。九香比姑家的几个孩子年长,再加上童养媳的身份,自然所有的家务都落到她小小的肩上。
那天正在街上和师傅卖豆腐,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急速冲她的摊子跑来。他慌里慌张地躲到他的豆腐摊后面,那里是他摆摊的一些物品和一个手推车。车上搭了一大块雨布,那人快速蹲下,利用宽大雨布包住了整个身子。
两年日本兵骂骂咧咧地走在小街上,行人纷纷让路。“狗东西,快点出来,快点把猪给找出来,要不然,老子毙了你。”
九香忙埋头理东西。心想着,鬼子要找的人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呢?万万不能动,如果被鬼子发现,小命可能就没有了。
鬼子就走到了她面前。打量了一下豆腐师傅,又看看她,好象想起了什么,径直走开了。
她吓得一身冷汗。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雨布,雨布不见了,那个人也不见了。
豆腐师傅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越来越乱了,这世道要变天了。”
有人认出刚才跑走的那个人,说是下江桂坝镇的刘小拉瓜。
这刘小拉瓜原是镇上一户老实巴交夫妻的儿子,因为衣服不整,邋里邋遢,成天东游西荡,沿江一带的小镇几乎都有他的足迹。当地人给他取绰号“刘小拉瓜。”镇里沦陷后,鬼子拉壮丁,他被拉去鬼子那里干活。今天抬猪,半道上休息一下,谁知道猪跑了。他吓得离开鬼子营里,一口气跑到人多的早市,先躲过鬼子的搜捕再说。
这沿江小镇,属旧桐城的东乡。这东乡离城关较远,属于“三不管”地带,再加上东乡民习武,民风彪悍,打架斗殴,拉邦结派,一时各路土匪狼烟四起。官府鞭长莫及。土匪形形色色,有“积匪”“义匪”“山匪”“湖匪”“江匪”,有的因为好吃懒做专打家劫舍,有的犯了官司改名换姓混迹其中,还有的生活所迫,逼上梁山。
这刘小拉瓜被日本鬼子一顿恐吓,吓得不敢回家,索性加入土匪阵营。他们拥有一点枪支弹药,自发地结集一班族人进行抵抗,逐渐扩大势力,成为枞阳东乡汤沟的一支实力很大的武装力量。
那天,一个日本鬼子走过小镇,耀武扬威,又去老百姓家里假装搜罗八路,打死一个刘小拉瓜家的一个本家大叔,把鸡笼里的鸡掏出来,杀死褪毛,用军刀一片片消鸡腿上的肉,开水烫好,沾上小醋生吃。一边吃,一边哼着小调。
正巧刘小拉瓜经过,看见这个日本兵,一气之下,砍下日本兵的头。拿着这个头在小镇转了一圈。一边大喊:“大刀向日本鬼子头上吹去……”镇上人胆颤心惊,不知下面要发生什么样的事。
九香那天看见那个眼珠还在滴溜溜地转的头颅时,从小镇跑回了自已家。
那个日本鬼子的死头,已经吊在村东的打谷场旁的一棵树下。两只眼睛盯着灰暗的村庄。
村庄上空布满阴云。乌鸦在枝头乱叫。原本平静的湖水再一次打破,风暴将再次来临。
村人脸色凝重,有人报告说,鬼子正往村庄里赶。
隔壁春花婶在家补衣服,听到鬼子要来的消息,准备躲进房间夹层,可是来不及了。八个鬼子一起上,把她一把按倒在地,轮奸了她。她哭喊了一夜,凄励的叫声回荡在长江与山脉间,象一把尖利的匕首插入人的胸膛。
春花丈夫和孩子死于鬼子的刺刀下。
九香回家后,爹从锅灶里掏出一把黑灰,涂在九香脸上,再戴上一顶马虎帽,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穿上哥哥的破罩衫,坐在条凳上。她瘦小的身子罩在宽大的粗布衫下,象一个小小的黑猴。爹闭上眼睛,嘱咐她:“不说话。”
果然,鬼子来了。一把刺刀架在爹的脖子上。“花姑娘的带来!”娘的一双鞋还放在床上踏板上。
爹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死了,埋在山上了。“九香一动不动,听着爹在讲”我是瞎子,看不见……“鬼子看了一眼缩在衣服里的九香,她木呆呆地看着她娘的那双鞋,一动也不动。
鬼子瞟了一眼四周,把米桶和几只鸡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