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考完了。
一月十二号中午,儿子打来电话。我还在课堂上,手机集中保管着。下课后,我回过去电话,孩子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想早点回家。我回答:“学校放了假,你就回来,没放假的话,想回家就跟老师请假”。
第二天晚上,孩子又打来电话,说有很多的同学请假,学校没放假,老师也没上什么课,同学们就在教室里说话。我说是不是归心似箭了,他说一个人呆在家里实在无聊。
我想起了自己,和孩子一样年龄的时候。
一九八零年。那一年高考,因为英语太差我报考中专,被抚州农校录取。因为跳出农村,吃上了人人羡慕的商品粮,轰动附近的十里八乡。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远离家门,远离父母。
整整一个学期没有回家,我把对家乡、对父母的思念装在心里。一是家境不宽裕,能够节省回家的盘缠,二是当时的交通没有现在发达,来来去去会耽误上学的时间。
信封成为思念的唯一安身处。最高兴的就是收到来信,从信封里抽出信纸的那一刻。有时候看到同学们如饥似渴的品读着书信,心里空落落的,守在取信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去。
终于捱到放寒假了。天色蒙蒙亮,我们坐着校车赶往抚州北站。那黑色的大棚车像一条巨龙静静卧在窄窄的铁轨上。等候的人们争先恐后,一轰而上。
这是春运期间的加班车。平时用于货运,黑色的铁皮壳内没有座位、空空荡荡,人们或站立、或席地而坐。
火车慢悠悠的走着。每一个站点都要停车,走走停停,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走了大半天,下午三点多钟才抵达目的地——莲塘。
腊月二十四,老家农历小年。天寒地冻,空气都好像被凝结在一起,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见到几只小鸟在田里觅食。马路两旁的树枝挂满了雪白的冰凌,在风的吹动下嘎嘎作响。
从莲塘开往老家附近的班车经没有了。我和另一位同学归心似箭,各自挑着一担行李,在寒风中艰难前行。
当时年少没有生活经验。本来只需把被单拆下带到家里洗的,却把整条被子挑了回来。
我们俩人挑着行李,沿着沙土公路,艰难地步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了马路近头。
分手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望着前面还有七八里的泥泞小道,心里免不了阵阵恐慌。尽管如此,还是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一路前行。
天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寂静得让人窒息,只能靠微弱的泥水反光,摸索着向前。我一脚走在路上,一脚滑到田里,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泥巴粘满了全身。
上堤档的时候,走上去又滑了回来,反复多次,还是爬不上去。我只有把鞋子脱了,穿着袜子,手脚并用使劲址爬了上去。
在近乎绝望中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发现了希望之光。走进村庄的时候,膝黑黑的一片中偶尔透出一丝的光亮。我挨家挨户窥探,从门缝中发现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光。
以问路的方式,我敲开了一户老乡的房门,纯朴的老乡接下担子,把我让进了屋里。见我满身的泥巴,想让我换衣、吃饭,住上一宿明天再走。我回家心切,拒绝了老乡的好意,请他送我一程。老乡二话不说,递给我一双高简套鞋,这时才发现自己打着赤脚,不知道袜子什么时候被走丢了。
老乡帮我挑着行李走在前面,我打着手电跟在后面。四、五里路的泥泞小道,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里。
灯还亮着,我推开大门。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一家人都坐在厅堂里。老乡把我送到家里又立马返回,父母诚恳地留他吃点东西都没能如愿。我与他就一面之缘,却能得到无私的帮助。这就是纯朴而伟大的中国农民。
正月,我去同学家拜年,发现他的境遇比我好不了多少。如果不是老乡帮助,那一夜我是无法回到家里的。
参加工作以后,几次回到老家,我专程去看望老乡。父母也把他当作亲戚,每年都要走动。老乡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四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儿子也是第一次单独外出。
社会已经飞速发展,今非昔比。我征求孩子的意见,要不要去接他回来,孩子说自坐车。
十四号中午我忙于公务,一点多钟回到家里,孩子已在楼上奶奶家吃饭。
我翻箱倒柜找孩子的手机,就是找不到。我对孩子说:“你的手机不知放那了,到处找也找不到”,孩子说:“奶奶已经给我了”,我说:“难怪呢”。孩子嘿嘿地笑着。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后,老师发到了家长群里,并附上了放假及开学时间,寒假注意事项。我把它转发给孩子。
孩子的成绩位列年级第一,比第二名多了七十多分。孩子说,与他的预期还是有些差距,语文没有考好,丢分较多,英语考得比较理想。我肯定他的进步,全年级二千四五百人,第一次月考排在七百多名,这次期末考试前进到三百多名,进步了四百多位。
一个学期以来,我从未过问孩子的学习,也没有督促他完成作业。就连孩子的班主任老师也从未谋面,有事只是用微信沟通。
无为而有为,成绩来之不易。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