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
他今年胃口不好
吃不下太多粮食
他神情严肃
像在发表一个庄重的声明
他的声音洪亮
像表明与己无关
父亲目睹了山河沦陷
侵略者铁蹄铮铮
见证了共和国诞生
参加过祖国建设的历次运动
练就了顽强生存的本领
他最拿手的就是珠算
加减乘除
随意出题
双手同时计算
分毫不差
这些年来精打细算
七口之家从无到有
由少变多 由山村到城市
儿子长成了树
姑娘成为树上绽放的花
这些年
从未怀疑过他的计算结果
从未想过珠算会过时
在我心里
这是一门绝学
任何科技手段无法取代
不会产生问题
可是 父亲的结论很清晰
看着他平静地陈述
好像只是一次例行的计算结果报数
无关岁月
无关粮食
无关生死
只是一次暂停
像一枚磨光的珠子停靠在边框
眼泪淹没了我
像洪水漫过山岗
村庄 牛羊 老树
家园后背的高山突然坍塌了
眼前是一片的汪洋
空空的身躯漂浮在水面上
没有方向
我不会珠算
但我深深怀疑这次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