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唯有努力奔跑才不会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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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时候,我终于又重返校园了。要是从暑假开始计算的话,我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上过学了。当我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变得很胆怯,像是迈入了一片未知的森林之中。班上大概有五十几个同学,他们似乎都已经很熟悉的样子,相互之间打闹着、交谈着,而我则像是一个另类,一个人只能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人过来与我交谈,我感到孤独极了。好在大壮也和我分到了一个班上,当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大壮这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的心里一阵感动,像是终于找到了与这个世界连接的钥匙。中学生活,我注定要比别人晚两个月才开始。
初中学校离家大概有四公里的路程,为了方便我们上学,爸爸给姐姐买了一辆自行车,想要让她每天带我上下学。可是姐姐带了我三天之后,就向爸爸抱怨,说带上我之后,她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都很累的。于是爸爸不得以也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当我看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摆在我的面前时,我对姐姐因为不愿意载我的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要感谢她的“不载”之恩,我才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这样一来,我和姐姐也没有必要天天一起上下学了,而这正是姐姐所愿意看到的。她不愿意我像她的一个小尾巴似的,天天跟在她的身后,这样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自己的小姐妹在一起分享着什么小秘密了。
对上学这种规律的生活,我感到极度的乏味。同样对于初中的课堂,我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甚至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一下午待在树下看蚂蚁搬食物都比上课有意思。但因为我是一个小孩,不能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而是大人们想我怎么样,我才能怎么样。这也是我作为一个小孩子的委屈之处,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就开始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一夜就能长大。那时候想要成为大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够获得一些大人的特权,不再被什么人给管了,也不用天天去上学,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晚上回到家时,经常看不到爸爸和妈妈,姐姐也总是不在家,所以晚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度过的。我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生病花了家里的很多钱,为了挣更多的钱,爸爸开始了接了一些要到更远地方送货的活计,妈妈也开始在厂里主动要求加班了。每天回到家,做完作业之后,我就一个人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地变黑,每当这时我的心就会被一种孤单的感觉给占据,突然之间就想有那么一个活物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
姐姐总是会等到天黑的时候才会回家,她也是算准了赶在妈妈回家之前开始淘米、做菜、煮饭。姐姐做家务也是一个好手,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她能够把家里家外的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做的饭菜也很好吃,有时甚至要比妈妈做的还要好吃。
我后来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当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姐姐则对我会好很多。但是当着爸妈的面,她总是嘲笑我除了读书聪明之外,一无是处。每次我都会回嘴,说她笨得跟个猪一样,那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姐姐拉拉袖子,当着爸妈的面就要打我。爸妈在家的时候,我可是一点也不怕姐姐会打我的,因为妈妈根本就不会让她沾到我的边的。对于这一点,妈妈对我的宠爱似乎已经达到了某种溺爱的地步。而姐姐看不惯我的,也恰恰就是这一点。
妈妈最近晚上九点多才会回家,看到姐姐已经做好了饭菜,疲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当然姐姐的勤劳通常会得到妈妈一块钱的奖励,这个真真是羡慕死我了。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围着小茶几吃饭的时候,看到妈妈疲倦的样子,姐姐就会用她的眼神狠狠地蹬着我,意思是在说:就是你不争气的身体,害爸妈花了那么多的钱给你治病。要不然妈妈也不会这么累了。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从田野的一条小径回家。这条小路是我发现的,因此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会把自行车立在一旁,跟在一只蝴蝶后面追。我见到的大部分蝴蝶都是白色的,也见过黑色的蝴蝶,但是我是不敢惹黑蝴蝶的,因为我曾经听村子里某个老人讲过黑蝴蝶是鬼魂的化身。所以我在路上一看到黑蝴蝶就立马骑上自行车拼命地往前蹬着。我很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有一种莫名惆怅的情绪,虽然不是很好受,但我却莫名地喜欢这样的感觉。当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意味某种结束,白日的尽头止于黑夜,而黑夜的尽头却又是白日,如此循环往复,岁月才得以继续。当黑夜降临,万家灯火时,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温馨呢。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在一个傍晚,我像往常一样从小径回家。当我路过一处灌木处时,听到了一只小狗“嘤嘤”的叫声,我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立马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车子停在路边,我扒开灌木丛,看到草堆中间有一只黑色的小狗,只有成人的一个巴掌大,看起来是一只不足月的小狗。我的贸然闯入似乎把小狗吓坏了,它嘴里的“嘤嘤”声发出来得更加的急切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着,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小狗小狗,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好奇地看着小狗,心里渐起了一丝怜爱,“你妈妈呢?”我关心地问道。
小狗只是一味地往后挪动着身子,嘴里仍旧发出“嘤嘤”的声音,像是在回答我:我找不到妈妈了。
人们都说,没有妈的孩子是根草。看到这只孤独无依的小狗,我想这句话对它也同样适用吧。
后来大概想到了小狗可能是被他的主人给抛弃了,想到了抛弃,我就想到了大壮的妈妈来。也想起了大壮对我说的那句话“你没有被抛弃过,你就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给抛弃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虽然还无法确切地明白大壮所说的那种“感受”是怎样的,但那一定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我忍不住地用手去抚摸了小狗颤抖的身体,被我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之后,小狗大概也能够感受到我对它并无恶意,于是它不但不往后退了,反而努力地向我靠近,用它柔软的舌头不停地舔着我的手掌心,弄得我手心痒痒的,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小狗,天太快黑了,我得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要不然爸爸妈妈会当心的。”
当我说完这句话时才突然意味到小狗可能已经没有家了。小狗也不停地点着头像是附和我的观点似的。
“要不然,我把你带回家吧。”我突然灵机一闪地说道。
小狗的两只前腿不断地向前轻轻地跳跃着,似乎对我这个决定感到很兴奋。
“但是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家里养一个宠物的。”我又有点沮丧地说道。
“要不然,我先回家问问妈妈可不可以收养你。她要是同意呢,我立马回来带你回家。她要是不愿意,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我相信只要我求妈妈,她一定会答应的。”
我信心满满地站起来,准备立马回家去求求妈妈。我刚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又转过身对着小狗说道:“小狗,你要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可不许乱跑哦,否则我就找不到你了。”
说完,我就飞快地骑上了自行车。当我准备踩脚踏板时,那只灰色的小狗在我路的正前方出现了,它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像是在说:你带我走吧。我的心一软,就自作主张地把它装在了我的书包里带回了家。
晚上妈妈回家的时候听到家里有狗叫的声音,脸色渐渐阴了下来,她不悦地问道:“哪里来的小狗?”
“放学路上捡的。”我没多少底气地说。
“捡的?”妈妈像是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道:“辉辉,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能够随便地把路上的流浪狗带回家呢,你看看它身上脏的,假如它身上携带狂犬病病毒,再把你咬到了,可怎么好。”妈妈一脸担忧的表情。
“快,快把它扔了。”妈妈以一种不可商榷的口气说。
“我不要它,它会死的。”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恳求地说:“妈妈,它不会咬人的。你就留下它吧。”
“不行!”
我终于哭了起来,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吞吞吐吐地说:“妈妈,我的好妈妈,你就留下它吧……”
妈妈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她把脚上的平底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以此来威胁我。
当时的我伤心死了,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对我,就在那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和小狗同病相怜的心情。那天晚上,我饭也没吃,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把房门给反锁了。
“你这是怎么了?”天下的声音又再次的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天下略带安慰的声音,我似乎感到更加的委屈了,大声地嚷嚷说:“妈妈不爱我了。”
“傻孩子,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啊?”
“可是妈妈就是不爱我了……”
我躺在床上哭了好久,最后只剩下哽咽声。我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大部分都是毫无根据的。甚至我还产生了一种想要带上小狗离家出走的荒唐想法。但我也只是想了想,不知不觉中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仍然没有从昨天晚上的伤心中走出来。我的心情还是有点闷闷的,无力地打开了房门,妈妈在厨房听到我起来的声音,招呼着我“别磨蹭了,快过来刷牙洗脸吃饭,不要迟到了。”
我的心里还生着妈妈的气,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洗澡间洗漱了。
妈妈望着我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我的冷漠也让妈妈伤心了吧。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吃饭的缘故,我的肚子早叫开始咕咕叫了。我洗漱完毕之后,努力克制着饥饿的压迫,慢悠悠地走到了我们平时吃饭的小茶几旁。
我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昨晚捡来的那只小狗,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它时,我的心里就一阵难过,甚至担心它会不会被饿死。
“怎么了,一早上就愁眉苦脸的。”妈妈伸过手来,捏了捏我的双颊。
我仍然没有吱声。
就当我吃完饭要站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脚好像踢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什么东西,接着又听到了熟悉的“嘤嘤”声。我喜出望外,将头朝茶几下望去,惊喜道:“小狗?!”
我又疑惑地看了看妈妈。
只见妈妈的眼睛里含笑,说:“小狗,我们养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我为自己昨天晚上有离家出走的想法而惭愧。我一下子钻进了妈妈的怀里,撒起了娇,我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妈妈,我爱你……”
“傻孩子。”妈妈不停地用手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我很快地就给小狗起了一个叫“迈克”的名字。那时候我正在学习英语,觉得这个叫“Mike”的英文名很好听,于是就给我的狗也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有了迈克的陪伴,我放学之后不再感到那么的孤单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迈克是那段时间里我最好的玩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