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突然得知一位从小认识的阿姨因病去世了，心情一直沉重，在办公室忍不住掉了眼泪。虽然平时往来不算密集，但是毕竟是认识了快二十年了。她还年轻，儿子跟我同龄，听说退休不过才一年……记忆中她的音容笑貌宛存，实在很难接受人突然就这样没了。
不是不久前才听说她动了手术，恢复得不错么？
其实我也记不清这个“不久前”到底有多久了。后来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是病情又恶化了。
生命脆弱得太惊人。
小时候的我们曾经以为日子会日复一日过下去永远不会变样，身边的人会永远陪伴我们不会离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突然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呢？
是从某个亲密的人突然离世开始的吧，或者是从自己险些活不过来之类的事情开始的。总归是有些遭遇给了我们特别大的触动，我们才对生死有了真正的意识，甚至会彻底颠覆我们的价值观。
高二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我取得很不错的成绩，似乎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前进，没想到意外弄伤了腰。强忍疼痛带伤上学，没想到在快恢复的时候二次受伤。这一次，疼痛都要比一开始严重上十倍。你可以想象一下整天躺在床上完全不敢动，稍微一点点移动就整个人的骨头都在剧痛的那种感觉吗？雪上加霜的是遇到各种庸医，经历各种误诊，遭受各种无效治疗带来的生理和心理双重折磨。那是我第一次对“生命”“人生”这些词语有了不同看法。
在此之前的我觉得人生当轰轰烈烈才有意思，做人该不停奋斗拼尽全力，可是当剧痛时刻像在拧断我的骨头，当治愈的希望渺茫得像雾霾笼罩的上空，突然发现曾经坚持的一切就像薄冰一样轻轻一碰便碎成冰渣。原来，我们的身体一点都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健，原来我们是随时会倒下，甚至会死掉的。
倒下就有许多事情再也做不了了，死掉就再也不能见到身边的人了。
所以说，如果“我”不存在了，其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一刻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如果有，那就是“好好活着”——不止是活着，还要好好的。
所幸后来终于遇到好的医生。但是我能感觉这件事动摇了我的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就像你把玻璃杯给一个无知的小孩子，他会把它扔到地上，因为他不知道它会碎；而你把它给一个大人，他会拿得格外小心翼翼，因为他深知这东西有多不堪一击。生命有过裂痕，你会比别人更切实体会到生命是易碎品，于是不再敢横冲直撞，每一步都迈得格外小心。
经历过病痛折磨，对生死会比其他人要敏感。
2008年汶川发生地震，学校组织哀悼仪式。
站在操场上，我的心情比之前任何一次类似事件发生的时候都要沉重。
我站在那里想，被埋在废墟之下的那些人，地震前一秒都在干什么。有的夫妻可能中午刚刚因为饭菜太咸或太淡而吵了一架，有的孩子可能刚刚因为调皮被父母骂了一顿，谁会想到后来轰的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争执怒骂随着生命的消逝全部变得没有意义。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来得及好好拥抱一下最爱的人，反而把最丑陋的一面永远留在对方心中，而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能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滚远点”或者“你去死吧”，却不是我们最想说的“我爱你”。
如果我们爱的人都不在了，到底这些争执有什么意义呢？
再后来，这个亲人生病，那个亲人手术，每一次都让我胆战心惊，每一次都无比害怕谁会突然离开。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而我想说生命本身就无比脆弱，比我们能意识到的要脆弱得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外公病重的那段时间，我很少去看望他。以前电视里演主角不愿意去见爱的人最后一面，我总是很不能理解。等到那个时候我终于全部理解了。那是无法面对事实，那是一种愚蠢的逃避。尽管当时谁心里都明白外公再也无法好起来了，而我还是偷偷有种奢望，或者说是幻想，就算无法完全病愈，起码也能回到彻底病倒之前。后来他突然就走了。那个月我发的薪水还没来得及拿到他手上，我甚至想不起他走之前的那个周末我到底有没有去看望他！
……
无法再写下去了。
其实这篇文章在外公去世的时候就想写了，可是每次想起他都会让我泪眼模糊得无法打字。
时至今日依然感觉不太真实。
那句话说得好：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趁我们都还活着，好好珍惜彼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