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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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弟媳和作品中的弟媳基本是一样的,她善良、贤惠、温柔、感恩等等,反正赞美女士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弟媳从小失去了母爱,受不了别人对她的一点好。
比如,关心过她的人,或者帮助过她的人,哪怕是一般的朋友,一旦这些人家有个红白喜事,她不仅随上礼,还要帮着忙活。
弟弟娶她的时候,妻子没少帮她,她就受不了了,想法设法予以回报。
咋回报?因为她生活还很困难,钱上不行,就出力气,争抢着帮妻子干活儿。
记得那时候妻子与朋友开了两个家电商场,因为忙于生意,家里没工夫收拾。
看到这个情况,弟媳经常来我家收拾屋子。
殊不知,她在一家超市上班,一天连坐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下班了,应该先考虑自己休息,可是,她不这样,下班就上我家干这干那,比给她自己家干活儿还认真。
我想写一写弟媳这个好人。咋写呢?她这么好,那么好,整不好很容易走入“罗列好事”的怪圈。
我煞费苦心构思个“借钱”的情节,以妻子的自私,反衬弟媳的高大。就像在高山跟前挖一个大坑,更显山的伟岸。
妻子看了,不是心思了,她说,为了抬高你弟媳,使劲贬低我。
我说,这是文学作品,有虚构成分。
妻子依然不满意地说,你咋不把你家人写得那么自私呢?
照实说,妻子懂文学的虚构,她说是说,只要我写出好作品,这是让她最高兴的。
这篇作品还有一大亮点,那就是结尾。
结尾耐人寻味,寓意深刻——“灰尘迷了眼睛”,包含文中妻子的“自责”、“忏悔”等等。
这篇作品在文学期刊发表后,《读者》予以转载,从这可以看出,好作品不在长短,在于精致。
附作品——
《妯娌》
作者 王智君
我的父母在乡下,每当空闲时,我常领着妻子回家。
弟媳与父母一起生活,一看我们到了,她成了最忙的人——淘米、择菜、杀鸡、炖肉……
虽然弟媳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不让妻子寂寞,她还主动搭话,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说话唠嗑,表面看,妻子很“低调”,可是,她的话里话外,明显带一种城里人的优越感。
妻子说一些城里的事情,弟媳应对显得“慢半拍”,接不上话,每到这时,她往往用“嘿嘿”笑呼应着。
母亲背后没少说,城里人就是和农村人不一样,你看她嫂子显得多开通精明,而她(弟媳)发木,啥也不懂……
三年前,弟媳看到村里很多人外出做买卖,活心了,也张罗一些钱,进城租了个卖服装的摊床。
一次,弟媳来到我家,与妻子唠了半晌才说出借钱的事儿。
弟媳脸红红地说:“多进货便宜,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嫂子,能不能借我3000元,等货卖了就还上。”
妻子好一番热情,随即从化妆盒里摸出一沓钱,点了点正好3000元,可她却递给了弟媳2000元,嘴上一个劲儿说:“家底全在这,要不是你大哥过几天去省城出差,就都给你拿去。”
即便妻帮忙没帮到底,然而,弟媳依然感激不尽,一再说,过后一定报答。
弟媳走了,我问妻子:“你看你,弟媳缺3000,你还有3000,给她拿够得了呗,非得耍个小心。你是我们单位领导啊?说安排我去省城出差就安排。”
妻子瞪了我一眼,还用手一指我脑门儿:“你个死心眼儿,住家过日子,谁不留个过河钱?”
可能是弟媳的真诚劲赢得顾客,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不长时间就把借妻子的2000元钱还上了,而且还给妻子送上一套价钱不菲的时装。
弟媳全家搬进了城,不仅住进了楼房,还买了一辆小轿车,可谓过上了小康生活。
在亲戚走动中,弟媳好像欠下妻子还不完的人情,每次进名牌时装都要特意送妻子一件。 今年春天,妻子工作的国有企业精简,她下岗了。
妻子在家呆了还不到1个月,就像丢了魂似的,那真是与在岗的时候判若两人——精神不振,怨气满腹,还坐卧不安。
我让她到早市做点小买卖,不图挣多少多,闹个有事做。
她却说:“见到熟人咋整?多没面子。”
我说:“你还是放不下国企职工的臭架子。”
妻子反驳我:“那是臭架子吗?那叫基因!”
刚入夏,弟媳来串门,她对妻子说:“服装摊床忙不过来,你在家闲着没事,去帮我忙乎忙乎,也好散散心。”
妻子不很情愿地去了,可是,晚上回家,撂下小脸子给我看,还不住的挖苦我:“看你弟媳,有两个臭钱烧的,开始支使我了。也不掂量掂量,一个农妇,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没在意她的风凉话,只是问她:“摊床生意咋样?”
妻子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一天少说也挣个三百五百的,这回你弟弟家算是‘掏上了’(挣着了)。”
事过不久,弟弟全家来我家串门。弟媳一本正经地对妻说:“在穿戴打扮上你有眼光,货抓得一定比我准。我想把摊床兑给你,你有事做,心情就好了。”
妻子感到很惊讶。我从她那惊讶眼神里看出她的疑惑:哪有把挣钱好事让给别人的,这是真的吗?
弟媳看妻子不相信的样子,接着说:“我经商有经验,又找到了新门路,包了一家大饭店。”
妻子成了经营服装的小老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钞票“噌噌”往兜进,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了。
一天起早,妻子非让我陪她逛早市不可,我心不在焉地去了。
早市儿人山人海,叫买叫卖好不热闹。
突然,一阵熟悉的吆喝声从旁边新搭凉棚前传来:“大果子豆腐脑,不好吃不收钱……”
我一看,弟媳扎着小白围裙,戴着小白帽,满面春风地喊着。
面对此情,我心里五味杂陈:弟媳这个人,把好赚钱的生意让给妻子了,自己吃苦遭罪,干不好挣钱的小生意!还谎称开了一家大饭店!
妻子看到这场景,先是一愣,片刻,她的目光避开我,转向别处。
我问她:“咋了?”
她用手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躲躲闪闪地说:“灰尘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