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Sir的愤怒达到了史上峰值。

因为看了这个片子。

它的开场就足够骇人——

19岁的巴基斯坦少女躺在医院手术室里。

她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身上伤痕累累。

手中枪。

子弹擦过脸颊，伤口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边。

连见多识广的医生都说——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无法淡定。

更让人无法淡定的是——

对这位少女做下这件事的。

正是她的父亲和伯父。

以上情节并非虚构，在现今某些国家地区很常见。

而如此冲击了Sir直观感受的，正是这部去年面世的巴基斯坦纪录片。

它叫——

河中女孩：宽恕的代价

A Girl in the River: The Price of Forgiveness (2015)

片中主角名叫萨芭(Saba)。

在巴基斯坦，她可以说胆子相当大。因为……

她不顾家人反对，与相爱的男人私奔去结婚了。

她家人来接她回去，让男孩改日再来明媒正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

绝不动萨芭一根毛发。

头发是没动。

萨芭的父亲和伯父，只是对她执行了“荣誉处决”(Honour Killing)……而已。

荣誉处决是啥？正儿八经的解释是，为了挽回家族荣誉，要处决掉这一类损害家族荣誉的家庭成员。

你懂的，基本是女性。

他们先把她带到树林里，毒打。

然后，向她开了两枪。

把她丢进大麻袋，抛进河。

没有给她留活路。

没想到这样，她居然还活下来了。

萨芭拼死抓住河岸边的灌木，爬上了岸。

再一路挣扎着，走到附近的加油站。

要不，就没有这部纪录片了。

遭遇荣誉处决的女性不止萨芭一个。

而其他人，远没有这么幸运。

据联合国统计，全球每年被荣誉处决的人，大约5000。

作为高发区的巴基斯坦，占了当中的五分之一。

这还只是已知的。

更多的荣誉处决案件，都被悄悄隐瞒起来——

荣誉处决最大的问题是，人们会把事情隐藏：父亲杀死自己的女儿，然后没有人报案。

这类惨烈的事件，甚至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对外的形象标签。

Google上随手一搜，类似的案件比比皆是：

荣誉处决：16岁少女被兄弟刺死，只因使用手机

我杀了我的女儿——巴基斯坦荣誉处决越发残忍。

更令人发指的Sir还没说——

在巴基斯坦，杀人者往往得不到公正的裁决。

尽管法律规定他们该受罚，但这里还留了一手：只有受害人本人或其家属，才有权力决定是否起诉。

所以就算凶手被收监，只要能获得家人的原谅，当场释放——

就啥事儿没有了。

这样的传统真是够牛叉的。

法律在这样的国家，也真是够怂的。

对法律绝望的人大把，比如导演莎梅·奥贝德·奇诺伊，只能试图用电影作出一些改变。

这个土生土长的巴基斯坦女人，并不是第一次用镜头瞄准社会的阴暗面。

2011年的纪录短片《拯救容颜》，主角就是一群被硫酸毁容的女人。

你猜对了。

加害者，又是她们的丈夫、父亲，甚至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追求者。

电影平静的叙事，却无法阻止观者的火大——

给妻子泼硫酸的丈夫，对着镜头否认有罪。

摄影师则不失时机地，特写他被硫酸灼伤的手。

这部片最后拿下了2012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

负责制片和参与导演的莎梅，也因此成为第一个获奥斯卡的巴基斯坦人。

这次独立导演《河中女孩》，梅莎想用镜头看得更深一点。

她试图探索荣誉处决背后的心理。

萨芭的父亲，在监牢里宣称：

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夺走了我们的尊严。

这位父亲，甚至将女儿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自由恋爱）比作“一加仑牛奶里的一滴尿”，称她令整个家族蒙羞。

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赶苍蝇的手势

所以——

你是我的女儿，我要亲手了结你。

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居然像一位义士。

NND！

更可怕的是，萨芭的家庭也没人站在她这边。

母亲、姐妹……一个个都大义凛然的。

母亲脸上还算有点无奈，但也说：

女人不能令父母蒙羞。

姐妹更绝：

我们家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家族的荣誉和诚信。

Sir也理解。她们心里想的，敢说吗？

荣誉这个词，在这家人口中反复出现。

萨芭父亲甚至表示，为了荣誉，他蹲一辈子牢房也在所不惜。

那你干脆把牢底坐穿好了！

可是不行啊，这是巴基斯坦。

萨芭一定得选择和解。

社区长者们的意见，你总得听一些吧？（其实就是一帮有话事权的老男人）。

萨芭丈夫的大哥说出口的话，也一言九鼎啊！（因为他是这家的长子）

哪有你萨芭什么事。

伊斯兰社会，到底是一群男人的社会。

管你女人怎么样，反正面子荣誉至上的男人们，不想闹得太难看——

是的，和解。

再不甘心，萨芭也只能听从。

从法院走出来，萨芭的背影很落寞。

边走边用黑袍将自己裹紧。

这估计是她仅剩的安全感了吧。

这件荣誉处决事件，到这里告一段落。

大家都没事人一样。

唯一的见证，只剩下萨芭脸上，那个难看的疤。

对萨芭而言，一照镜子，这段恐怖的记忆，就会回来——

我记得自己吓得浑身发抖，求他们放过我，但他们不听。

对亲生父亲的恐惧与恨意，就会回来。

在我心里，我并没有原谅他们。

那父亲呢？

被释放出来的萨芭父亲，一脸得意。

这件事之后，人们更尊重我了。

他们都说，我做得对。

他甚至断定——

我的后人不会记得萨芭的所作所为。

我的女儿们，则会引以为戒。

真是这样？

不，至少在《河中女孩》拿下奥斯卡之后不是了。

导演梅莎说——

只有将这样的电影拍出来，才能让这个国家正视这个问题。

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后来，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在总理衙门举办了这部片的放映会。

他对导演莎梅承诺，会通过立法，在巴基斯坦境内铲除罪恶。

谁知道呢？个案或许能解决。

而法律和传统开仗的结果，着实不易。

巴基斯坦的事儿，说来遥远。

真远吗？Sir觉得不是。

身边那些最令人愤恨的事，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

恶行，还被冠以正义之名。

最后，想看的，B站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