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事故】01 她从来不敢期待未来,却又对未来充满期待

初识绿然的时候,觉得她和她的名字特别不符。她总是叽叽喳喳的,好像害怕这世界安静下来一秒钟。那时候我大概是想成为绿然那样的人。想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我就是太在意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在意,她是害怕别人知道她在意。

绿然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争吵之中。她父母因为工作原因,两地分居。周末才会相见。相见的时间及时再短暂,他们也要沉浸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她已经记不住他们为什么会吵架,但是每周都会吵,有一次吵得很凶的她妈妈把一个凳子摔倒了她爸爸肩上,她爸爸气的把她妈妈按在桌子上,摔碎了她的眼镜。时隔多年回想起来,她说其实她爸爸已经很绅士了。

绿然曾经问过我,有没有见过父母牵手,我没有见过。她笑了笑,那种笑有些心酸,她说好巧啊,她也没见过。她又问我有没有强行的把父母的手签到一起?我说我没有。绿然又笑了笑说,这种傻事大概只有她会做。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她父母的手放在一起,然后眼看着她母亲把手甩开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绿然从小便有一颗谁也读不懂的心。她从小就只到如何掩饰自己的好恶,她做的一切就是希望得到她妈妈一个温柔的点头。

她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管她,她五岁就上学了。二年级的时候搬家,给她转了学。绿然对新环境并不适应,小朋友不喜欢跟她玩。那个时候她妈妈因为工作原因,只有周末才回家。从妈妈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变盼望着她回来。直到到了周四,她又开始害怕。她的练习册还没有写、琴还有练、画还没有画,妈妈明天就回来了,她一定会被暴打一顿的。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去写练习册、练琴、画画。她只想躺在沙发里,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她太害怕安静了。她像是被沙发紧紧地禁锢住,她没有力气走到写字台前做作业,好像那只钢笔有千斤重,她没有力气拿起来。

终于,周五来了。放学她匆忙的回家,收拾一下凌乱的家。把被子叠好,抱回床上。确认电视机的电源被拔掉,做出一副一周都没有看过电视的假象。尽快的抄一抄练习册后面的答案。扫一眼琴谱,弹上一遍。炒一个简单的菜或者煮一锅粥,然后期待而畏惧的等着妈妈回来。她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母亲的脚步,听着脚步声一步步的逼近,她的心内有多期待就有多惶恐。终于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门被打开了。期待完全没有了,全部变成了紧张与畏惧。她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要检查她的作业,是吃饭前还是吃完饭还是等到第二天。她总是会讲一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虽然这些欢乐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希望这顿饭可以吃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拖着。

而每一次她讲那些无聊的琐事,总是会换来同样一句质问“你就不能给我讲的有用的事情嘛?比如你的学习!把你的作业拿过来让我检查一下。”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绿然都十分后悔自己多嘴。她磨磨唧唧的去拿作业本。妈妈似乎看出她的担心,厉声问道:“是不是又没写作业?快去拿啊?”

任何事情都是逃不了的。她拿了作业本就给她,揪心的看着她翻阅,等待着一顿迟早都要迎接的暴打。起初她是不想哭的,但是那些巴掌一下下的落在她的身上、脸上,那么的尖刻,妈妈使劲晃动着她弱小的身躯,质问她为什么不做作业?为什么??为什么???她答不出来,开始哭嚎,开始恳求她不要打她。

“不打你?不打你,你记得住吗?不打你下次你还是不写作业?”说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稚嫩的脸庞上,她的耳朵还是轰鸣,脸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我下周不敢了,我一定写作业”她继续无力的哭着

“不敢了?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沈绿然,你除了撒谎还会什么?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她继续哭着,不敢再说话。她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吵架,如果爸爸解释,妈妈就会说他给自己找理由,如果爸爸不解释,她就会说一直让他给她一个理由。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她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下周要认真写作业,但是每一次她都失败了。坐在安静的空间里,她一秒钟都待不住,偏偏她又是那么的专心,学不会边看电视边写作业。她生怕错过电视里的每一个细节,好像那才是她的生活。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妈妈,她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她自己一个人的是时候什么也不想做,好像时间因为她的静止而静止了。

白天在学校,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唯一说话的机会就是上课回答问题。她最害怕上体育课,因为体育老师总是偷懒。一节课有半节课的时间都在自由活动。别的小朋友在一起跳皮筋、打鸭子,她怯生生地问她们,可不可以加她一个,她们总是仰着头,骄傲地说,我们不想跟你玩。教学楼到后操场之间有一条小路,一般没有人走。那里是属于她的一席净土,后来每次自由活动,她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的走了,她也走了,去属于她的那一条片天空。安静地坐着,等待着下课铃声响起。有时候,时间太久,坐着太无聊,就默默地哭了。泪水总是悄悄地留下来,在不经意的瞬间。她计算还有多少节体育课这个学期才能结束,不知道下个学期同学们会不会慢慢的接受她。

她不懂,也不敢问,为什么不愿意跟她玩。但她又是那么的渴望,能有一个人带她一起玩。大概是太小了,总希望有人陪伴。然后在学校,在家里却都是一个人。渐渐地,她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体育课,习惯了一个人的家,习惯了老师质问她为什么不做作业,她不会做任何解释,任由任何人用任何恶毒的言语攻击她。她觉得总有一天她会摆脱这所有的凌辱。

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们享受爱的最好的时段,但她却学会了恨。绿然跟我说过,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她不会爱别人正如不会有人爱她。但她却明明白的知道什么是恨,那种痛苦,那种担心和焦虑,那种永远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的无望。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日子会结束,因为她一直觉得在小学毕业前,她就会死掉。被她妈妈打死也好,被这种孤独的世界淹没到窒息身亡也好。总之,她没有期待过未来,因为她没有未来。

后来绿然发现,在她妈妈打她的时候,只要她哭的后大声,就会有有邻居来敲门。即使邻居走后,她会承受更疯狂的毒打,她也希望有邻居来敲门制止住她妈妈。她太小了,以她的力量,完全无法抗衡。终于有一天她累了,她为了躲避她妈妈的巴掌,甚至躲到过床底下,她妈妈用各种保证骗她出来,在她爬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被拎出来暴打了一顿。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她冲到阳台上,一只脚已经迈出了窗户。她妈妈淡定的看着她说:“有本事你就找个高点儿的地方跳,这里跳不死,残了我还没养着你!”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要死就死个彻底。死,就是为了不当别人的拖油瓶,残了傻了又算什么?

绿然跟我说她很后悔,傻了有怎么样呢?其实傻了跟死了没有任何分别,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就不会再有痛苦了。后来她妈妈换了办公室,是一座八层高的楼。在那个时候,那座楼已经很高了。通往顶层的门没有锁,她经常会在露台上坐着发呆,想象着自己跳下去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一片血肉模糊。有一次她坐在上面发呆,天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淋湿了她的头发。她爬到边上的管道上坐着,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雨滴落到水泥地上。她想象着自己在这样一个雨夜,她躺在水泥地上,身后的鲜血被雨水冲淡,却始终冲不干净。电闪雷鸣之中妈妈伏在她的尸体上,泪水和雨水混为一谈。她哭着,使劲的哭着,用尽全身力气晃动着那具已经见见冰冷的尸体。她再也醒不过来,她终于醒不过来了。雨过天晴之后,地面上留下一块斑驳的血迹。她妈妈每天上班都会看到那块血迹。她好像看到自己藏在那块血迹之中,每天看着伤心的她从眼前走过。她笑了,这就是她的报复。

太阳雨很快就停了,等到她回过神来,想到刚才的画面。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她是很想报复,用她的生命来惩戒那些令她独孤的人。但她始终还是胆小的,她害怕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她想永远美丽。她也知道,若她离去,妈妈一定是伤心欲绝的。她想让她痛苦,让她知道她的孤独,她想让她后悔,但她也觉得她是可怜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的母亲,很多年后《欢乐颂》播出的时候她跟我说:“我妈妈的家庭,就像樊胜美那样。但她不如樊胜美,我爸爸不像王柏川。她也没有樊胜美漂亮,没有她懂得人情世故。她就是带着樊胜美家庭背景的祥林嫂。”

我问她为什么要说她妈妈是祥林嫂,她跟我说,因为她不知道山里有狼。她念了一辈子。

沈绿然说,她跟她妈妈的战争,无论从几时开始,一定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能结束。因为累了,没有经历了,问题从来没有解决过,第二天会再继续。有的时候她睡着了,她妈妈虽然没有力气对她拳脚相加,但还是会坐在沙发上念叨。念叨她有多么的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一个不争气的孩子;念叨她家里的琐事是她前进的枷锁;念叨她没有嫁到一个好人家;念叨生活对她残酷的剥削;绿然在怨念中入眠,感觉一夜都有人在她的耳畔说,我这么的不容易,你为什么还这么不争气;我不这么不容易,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还这么不争气,不争气,不争气……

后来的日子她越来越害怕家里有人,她觉得自己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陪她玩这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会伤害她。她想起小时候,她是那么的依赖妈妈。有一天夜里醒来,她发现妈妈没有在家。她发了疯一样的找她,房间就那么的小,她甚至找了床底下、衣橱里、阳台上的杂物柜。当她确认她真的不在家时,她开始哭喊,用力的哭喊。邻居跟她说妈妈去加班了,让她先睡。她睡下一会儿,感觉有人开了门。她努力叫着,却没有人答应。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哭着,她给妈妈的办公室打电话却没有人接。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夜色里昏黄的路灯。隐隐约约灯下有人走过,她打开窗户,对着灯下的人影喊着,“妈妈?妈妈??”却没有人应答。她看到远处有明亮的灯火在闪烁。她鬼使神差的穿了衣服,朝发光的地方奔去。

当时我问她,为什么不开家里的灯,而要奔向远方那些缥缈的火光。她说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家里的灯是白光,大概之后照亮一切显得更孤单。而远处的缥缈的火光显得很温和,很温暖,不由自主的就被牵引过去了。但是当她跑到那里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有。她再一次陷入了恐慌,她又不想回家,于是往她妈妈的办公室走去。那段路并不长,但是深邃的黑夜和空无一人的马路,让这段本不长的路变得没有了尽头。她不敢哭,不敢出声,假装淡定的朝前走着。忽然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绿然?沈绿然?”她定住,转身看着她。然后嚎啕大哭。疯狂的喊着妈妈。

那天之后,她妈妈答应她以后再也不会这么晚回家,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不过很快她就食言了,因为工作继续进修,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以后她便习惯了黑夜,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自言自语,习惯了孤单。

绿然对每个周末都充满了期待和惶恐,她每天都幻想着下一次妈妈回来的时候可以变得温润如玉,幻想着从妈妈的眼中看到温柔的肯定,幻想着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有人跟她说过,许愿的时候不说出来的愿望是最重要的。她每年都是这个愿望,所以她最重要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所以她还害怕过生日,又期待过生日。她对生日的憧憬,就像是对妈妈的憧憬。

她羡慕那些,可以提前一周告诉小朋友下周过生日的人。羡慕他们的父母允许孩子过生日,不但允许,还为他们准备丰盛的晚餐、生日蛋糕。他们一起吹蜡烛,唱生日歌,收到漂亮的生日礼物。她想要一只漂亮的娃娃或者是一盒巧克力,但是她收到的永远是不同的练习册,复习资料。有的时候她想,就算不是娃娃不是巧克力,哪怕是她喜欢的历史故事也好,菜谱也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复习资料,练习册这些她最不喜欢的东西。而她依然要笑着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因为她知道,这样她妈妈才不会失望,才会满意。

当然大多数时候,她会被教育,生日不过是你生命中平凡的一天。除了你出生的那一天,证明你来到了这个世界,其它的生日跟你度过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有24小时组成的一天。绿然一直觉得,过生日是一种罪过。生日祝福来自那些一直会记住你生日的人,而不是提前的告知。可是仔细想想,她又能记住多少人的生日呢?但是她对生日的压制不住的期待,让她觉得自己是无耻的,是虚荣的,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但她依然无法抑制这种无耻、虚荣、不能被原谅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蔓延。她妈妈的生日比她早一个月,她总是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做一顿像样的晚餐,然后煮一碗面条。她想用这种方法提醒她,我也要过生日了啊。这种委婉的提醒似乎是有些用的。但是用沈绿然的形容就是,吃了别人的嘴软。她的任何一个生日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其实她妈妈从来没有忘记过她的生日,但是每当她兴高采烈的回到家,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的心情就开始低落,对一切失去兴趣,不想说话,只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哭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总是耷拉着脸,这时候她妈妈便会开心的逗她,说道:“是不是以为我忘记了你的生日,生气了?”

她摇摇头,知道她还记得。但却依然无法高兴。然后看她从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她麻木的笑了笑,说“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她妈妈看她这么说,欣慰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蛋糕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多吃点精神食粮。”她配合的笑着,她努力的笑着,她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失望的悲伤。她努力的接受着每一次的精神食粮,她鄙视自己的内心,鄙视自己对一块蛋糕的渴望,鄙视自己期待着一个虚荣的生日礼物。她很痛苦,但她却不敢说。久而久之,她始终记得那一天,但却不敢正视那一天。她不敢幻想得到一块蛋糕的喜悦,不敢幻想有人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不敢幻想自己会得到一个精美包装的生日礼物。也许是少了这种仪式感,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要长大。

我听到这段故事的时候,那天她刚好十五岁。那天我们全班人对她说了生日快乐。她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泪水不要留下。事后她跟我说,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的小心思被别人窥视到,但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后来她给我讲了她少年时的经历,她说她不是贪恋那一块蛋糕。只是她翻看从前的照片,在她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五岁前吧。每一次生日都有蛋糕,而照片里的她在纯碎的笑,她想有蛋糕的生日应该是高兴的。

那之后曾经有一次,她直接的表达了她希望生日那天可以有一块蛋糕。她妈妈答应她了,那天她回到家,家里没有人。她等了很久,妈妈都没有回来。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有一个蛋糕盒子,上边留了一个信封:“绿然,妈妈今天临时有事,不能陪你过生日。”原来妈妈和蛋糕只能选一个。她点上蜡烛,给自己唱着生日快乐,却一点也不快乐。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她不知道她妈妈去了哪里,那一晚她也没有接到她打来的电话。一张字条,一块蛋糕,打发了她9岁的生日。

她关上了家里所有的灯,电视屏幕的光闪烁着。她把蛋糕切了一半给了邻居。剩下的一半,自己窝在沙发里享用。起初还是用叉子,后来直接用了手,她麻木的把这些奶油、水果、面粉的混合体塞进嘴巴,直到她的嘴巴无法在承受这一切,她依然没有停下来,最后实在无法承受,她把蛋糕狠狠地在手中捏碎,白色的奶油从她的手指间溢出,那块被分尸的蛋糕就像是她当时无以言表的心情。那种令人痛恨的孤独,那种无法改变的现实,那种失望,那种无助,她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

后来,沈绿然生病了。发烧发到42度,体温计顶到头了,邻居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妈妈慌张的扔下了手头的工作回家。以前发烧她妈妈从不允许她吃退烧药,那次大概是怕烧坏了吧。破天荒的吃了半片退烧药。一觉醒来她觉得自己有力气多了,不过体温还是在38度多。她妈妈估计是被吓坏了,抱着她哭了。然后又问她渴不渴、饿不饿,给她剥了个橘子,然后去给她做晚饭。那时候她觉得,生病真好。大概是上帝一不小心听到了她内心只言片语的愿望,真的让她生了一场持久战的病。

晚上睡着之后,她梦见学校的同学被她围了起来,她站在中间很无助的样子。她们离她很远,手里拿了很多的羽毛,向她扔了过来。羽毛飞了过来,羽毛的根部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扎在她的身上。她们越扔越开心,越扔越起劲。她努力的躲开,却被划得满是伤痕。然后她不再躲了,任凭她们把刀片抛向她,任凭身上被一刀刀的割开,任凭鲜血流出,任凭自己无助的哭喊。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意识那是一个梦而已。后来她感觉身上真的很痛,醒过来,发现妈妈正在她身边哭着。她才恍然知道那是一个梦,她妈妈无助的问她,“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我做了个噩梦”她把梦的经过讲给她,然后她们又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她央求她妈妈给她转学。她妈妈告诉她,不只是做了个噩梦。她在抽搐,在说胡话,她怎么叫她都没有用。是邻居按着她的人中才醒过来的。这是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人中很痛。邻居说她可能得了癫痫,但是她极力的证明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妈妈还没有完全打消她生病的念头时,她第二次犯病了。依然是一个噩梦,依然被掐了人中才醒过来。很快她被确诊了。虽然她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反复的检查始终是一样的结果。她是一个神经病人,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妈妈再三警告,这件事情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不可以带任何同学来家里。不过这一条规定是没有必要担心的,因为在学校都没有人跟她玩,更何况是来家里玩呢。她每天和这些神经病药生活在一起。最后的时候一天要吃六片。那些白白的小药片很像电视剧里的安眠药,她吃药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倒出来很多,想象着自己如果把他们都吃了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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