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可能都不喜欢搬迁,若非自愿,要让其强行搬迁的难度可想而知;倘属举族、举国搬迁,更是难上加难。
但在商朝,商族人却经常举族、举国搬迁,且搬迁次数之频繁,让人眼花,搬迁规模之巨大,令人咋舌。史载:“殷人屡迁,前八后五。”前八,指成汤灭夏建商前,商族人搬迁了八次;后五,指建商后,商的国都至少搬迁了五次。
一族,一国,如此频繁劳师动众搬迁,在史上实属罕见。每次搬迁,不愿意的人应不少,因而搬迁前的游说工作必不可少。但因史记不详,已无法确知。
不过,在史上最著名的“盘庚迁殷”中,为促成国都的搬迁,商朝第十九位君主盘庚对自己的臣僚和臣民可谓极尽游说之能事,史家对这一历史的记述可谓生动而详实。譬如《尚书》,竟用三个篇章来专门记述盘庚游说迁都之事,这就是《尚书·商书》里的《盘庚上》、《盘庚中》、《盘庚下》。
由此可见,盘庚迁都在当时应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至于盘庚游说迁都的难度,从盘庚迁都的背景就可以想象——
盘庚继位前,因九世之乱,商的国都已迁徙了四次,商朝已经衰落。盘庚从其兄阳甲手中接过的是一个历经九世之乱的烂摊子,其时社会动荡,人心不安,政权不稳,盘庚欲施行先王成汤的德政,以挽救当下危局,而他所采取的第一步措施,就是要将现在的国都奄(即今山东曲阜),迁到成汤建商的第一个国都所在地,不过略有出入的是,成汤是建都亳(音bó),即今河南商丘,而盘庚是迁都殷,即今河南安阳,都是在河南。
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盘庚迁都应是想重新洗牌,重头做起,以此缓和社会矛盾,渡过政治危机。然而,大多数王室贵族因贪图安逸和享受,并不愿搬迁;一部分权贵甚至煽动平民反对,闹得很厉害。
因而,盘庚迁都,阻力巨大,困难重重。若无应对措施,盘庚迁都的大计极有可能胎死腹中。然而其时政局不稳,盘庚并不敢真采取太过激烈强硬的措施,也就是说,对不愿搬迁的权贵和平民,不能真用那种“杀一儆百”的强制方式。既然不能动手,那只能动口了,就是:游说。
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却只能行游说之举,对当时的商王盘庚而言,应也是很无奈吧。不过,这或许也是他当时唯一能做出的正确选择了。
于是,盘庚放下君王的架子,开始充当演说家,极力游说臣民进行搬迁。他主要用了三大招:
第一,天意。为达成迁都大计,盘庚用了一个让“尊神”的殷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就是:迁都是遵天意而行。他对臣民说,先王们经占卜问天,按天意迁了几次都,他也经过了占卜,他迁都也是遵天意而行,你们应也要服从,否则上天会惩罚你们祖先的灵魂。
第二,利诱。对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对那些想安于现状的人,盘庚以“迁都后可为他们建永久家园”相诱。他说:“迁吧!去寻求新的生活!现在我将率领你们迁徙,在新国都为你们建立永久的家园。”《尚书·商书》如是记载:“往哉生生!今予将试以汝迁,永建乃家。”
第三,威逼。对那些不愿搬迁,甚至顽固反抗的人,也就是现今所说的“钉子户”,盘庚也是态度强硬,采用的是威逼恐吓的游说方法。他说:“现在我告诉你们:迁都计划不会改变!……如果你们不走正道,敢违法越轨,欺诈奸邪,我就动用刑罚把你们灭绝,连子孙都不留下,不让你们 的后代在新国都继续繁衍。”《尚书·商书》如是记载: “今子告汝:不易!……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从游说的内容看,盘庚为促成臣民搬迁,真是威逼利诱,穷极游说之能。以“天意”为由,让人无法拒绝;以建“永久家园”相诱,让人不想拒绝;以“断子绝孙”要挟,让人不敢拒绝。这种游说方法,堪称史上最牛。
游说,怎么说都行,却未必要真执行。若非权势滔天的人,像盘庚这样游说,应是不会有效果的。但因盘庚是一言九鼎、一言可断人生死的帝王,才能令臣民不敢把他的游说当戏言。这也许正是盘庚仅靠游说,最终就能顺利迁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