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梦

在暗沉的天色下,孤立着一栋二层老屋。老屋紧临山脚,周边铺满了翠绿而杂乱的草木。我小步走到其跟前,只见与我正面相对的两扇灰黑老旧的小木门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眼前所见的这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曾多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沿着几级石块铺就而成的台阶,我慢慢地走进了老屋。室内光线昏暗,周遭墙壁上脱落的涂层,看似有些破败。我朝着里边的几个小间里呼喊几声:“有人吗?”迟迟未能听见任何的回应。我正打算往屋外走时,忽然一只手拍打着我的肩膀,我不由地尖叫了一声,瞬间回过头朝身后瞅了一眼,竟然是一个老头!“老爷爷,您是?”我惊犹未定地问着他。他看似神情有些恍惚,嘴上叼着一支烟,在我跟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我笑了笑。我正为此感到疑惑呢,他突然化作成一团烟雾,竟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顿时我感觉这屋子阴森恐怖得厉害,全身都起着鸡皮疙瘩,一下子昏了过去。

当我睁开双眼时,发现我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母亲正坐在我的身旁打着盹,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我试图坐起身来,母亲很快便发觉我醒了,于是她面带担忧地和我说:“你总算是醒了”。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询问道:“我这是怎么啦?”母亲一边扶着我坐起身来一边说着:“你都睡了一整天了!中午我下班回来时见你还在床上躺着,于是就来叫你起床,可无论我怎么喊你都不见你起来,还时不时地听见你嘴里似乎在念叨些什么。我感觉此事有些不对劲,就给你外婆打了个电话,把这情况告诉了她。你外婆说你可能是中了邪,于是决定过来看看,这会儿估计已在来的路上了。”

听着母亲的诉说,我越加觉得这事有些荒诞。难道刚才所见的那老屋仅仅是我做的一场梦?我倚靠在床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户外残留着夕阳最后的一片余光。

不久后,父亲搭乘着外婆赶来了。母亲开始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外婆一来,父母俩好生招待。大家在一起吃过晚饭后,外婆决定给我驱赶病魔,于是吩咐着母亲去准备些必要的东西。不久后,只见母亲端着个簸箕走了过来,里面装了些米粒。这时父亲也正在收拾着客厅里刚吃过饭的餐桌。此刻,突见外婆在神台上点起了蜡烛和香,然后又朝着各个方向东拜拜西拜拜,嘴里还不时地唠叨些什么。我固然早就知道外婆有这么一门手艺,遂不作声,就静默地坐在一旁看着。随后,外婆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条红色的手帕和一个小酒盅。接着她又在饭桌中央点起了支蜡烛,然后又端着簸箕里的米在蜡烛上方来回晃动,时而又在我跟前上下往复地泼动几下,最后拿起酒盅,在里边装满了米粒,用红手帕盖着,从头到脚在我全身扫描似的过一遍,不时地叫我对着酒盅哈气几口,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也算是结束了。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红手帕掀开,仔细的观察起酒盅里所装米粒的表层变化,她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于是轻声地对我们说:“看来我没有猜错,这孩子确实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绕着身……”她又通过查看米粒表面微小的变化,大概地指出了一个方位,示意是在离村子不远的某一处。我开始根据她的提示,绞尽脑汁地回忆起在不久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我仿佛找到了些许缘故。

大概在四五天之前,村子里的某位老人离世了,正逢下葬的日子,村里每家每户都派出一位代表前去送行,而当时我恰是其中之一。当天,大伙们皆穿着较为统一的白黑色着装,村长随着逝者家属走在最前方,紧跟其后的是几个抬灵柩的壮年汉子,之后则是送行的长长队伍。我随着队伍在蜿蜒的田间小道上缓缓行走着。一路上伴随着呜咽与哀乐声,人们严肃的表情以及阴郁苍黄的天空。又走过一段山路,穿过茂密的草木丛后,前边的队伍缓缓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我朝前方探了探头,在前边不远处就是一座较为醒目的坟墓。长辈们随着乡俗按着下葬的程序一步步进行,作为年幼者,我则在一旁见证着这整个过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最后一步,开始封坟口。霎时从我身边茂密的杂草丛里窜出一条纹理交错的蛇,这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向来是最惧怕蛇这种生物的!

“对的,就是这条蛇作的怪。”外婆听完我的讲述后很肯定地说。之后她让我蹲坐在米缸里,又在米缸的周围贴上许多裁剪均等的红纸条。此时米缸犹如一个牢笼,禁锢了我的身子。体内产生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隐约听见一阵瘆人的哭喊……

我忍不住大吼一声,睁开了眼,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梦啊! 

2016年05月27日夜

张良辉 记

图/作者:张良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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