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非巨细无于述,生死相托有几人。
“我是瞎了,可我一样看得见这彻天的黄焰。你这生铁刀剑般的心,你这淬炼的骨,你这污浊,肮脏的眉眼,我可是一样样都看得分明。你还不睁开你的眼看看,看看这焚世的天劫,看看,看看这你当仁不让的命数!”
你踏马前来,挥晃着双手告诉我,冬天的腊梅要谢了花。我姗姗跟上你赏花的脚印,可惜晚来你已绝尘而去,叹了一声。三月初兴,青草繁茂已具模样,灌木抽了新芽,新栽的桃树有了苞蕊,傲傲的冬花抹了一番寒韵,在你前行的一双双蹄印下落碎。
你终于要死了——从你的坟茔里再作古一次,而我也将追随你的灵魂消散,同你的肉体入土。我尊听你嘱言,再未执刀剑,亦没有再入歧阳,换来后半生安稳。而我此生几几,今也至大限,又恐来这世上唯一记得你的人也要死去,才想来,你终于是要死去了罢。
我所喜欢皆是如约而至。我等的日历翻过三月,我等的三月在枝桠上种上春天,我等的春天是潮潮的梦,我等的梦都有你,而我等的你迟迟没有来。
我要你悲伤欢喜,要我颠沛流离。我要你满眼温柔,要我终日酗酒。我要你诗词歌赋,要我数典忘祖。可我终要不来你,我终要不来你。
我哭泣我悲怆着,我容不了我半点不真切,我尽力抒情,我克制彷徨,我不敢抬头也愧于向后。我流下眼泪,我恸哭,我写下千行也焚毁,我没心肺,我无肝脾,我剜一江血。我跪下奢求怜悯我掩埋自己渴望放行,我坐在荒原里,我踩在星野中。我疯了。
“你知道光有多重要吗,如果没有光就没有光合作用,没有光合作用就没有氧气,没有氧气就没有生命,没有生命就没有你我。”“放你妈的屁大晚上的快把你的灯关了老子要睡觉。”
薄凉如是的春,我来祭奠你的脚步。昨夜雨里声声醉,熏了酒,安了神,梦了一沉旧故事——胡桃枝,白蓑衣,又梦见,梦见你又。魂归故里。
谁能想到,鳄鱼竟然不是鱼?
重生,就必须先死一次。
人间戏子唱悲喜,道是天上无此情。
赠我一酿春酒安之如怡,再赠我一屏南风,赐我皆大欢喜,赐我一杯鸩。我见春期将至,君望都城而忘故蔽,君忘故蔽又忘故人。杏酒襟袍,桃前屋后有旧事,蘸一抔红土敬逝者如斯,抿一口春江水敬你不舍昼夜。春期将至,君不见何故,吾欲乘风归。
他好歹睁开眼,看见手里的光辉渐变得清晰而慢慢衰弱,目眩消失时才意识到这生命般的星团终究要逝去的。哀叹的同时也不曾一次感受过,人类的辉芒在光的尺度里微弱得无处遁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始终都是初生的样子,如此蹒跚学步,踽踽而行。他欢喜看见星辰,又为之深深得惧怕。
你的眼睛里失去了色彩,你喜爱的植物不再向阳生长,你的字里行间,也不会再有一丝情愫。至此你写的文章没有了后文,像无人接收的邮信,你听的音乐里空洞的乐器,繁杂又扰人。你的床上长满青草,你的头顶盛开葬花。五月艳阳天里,我听着你唱这首哀彻的镇魂歌,我读着你读这章末世浮世书。
梦里有两条河,紧挨又并列得走着。一边是蓝色,另一边也是蓝色。天空是蓝色,你的眼睛也是蓝色。
当我眼里饱含泪水的时候,当我心里开满花朵,当我的梦境划向夜色,又欣欣向荣,我就从干涸的荒漠里走出来,再走进你无扰而安眠的臂。我又有了无尘的故事,却不再那样失落到无从说起。
渡口无人问津,三月都还青黄不接。漫长的五月承袭了无数聒噪,千百道冗余,应允了六月连绵的几场小雨,好歹凉个心安。错误都堆积成了失眠,让清理与一个好梦都像是旷日持久的战争。那天我站在正午的艳阳里,望远镜里走过一些女人,我侥幸偷窥夏,侥幸逃过又一劫,只是你写的人间四月天,已恍如隔世般。
路过几条铁路,失眠几个旅程,听太多报站的声音,才能知道这辈子我与你,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那你就把利刃刺进我眉心,了却我的执驳,再把我的白发消去,去换一樽酒,然后去了我的双眼,容我自生灭。要我死了,你还有那份好心把我埋下的话,我定也不轮回,只管把半截身体埋在土里,看着你和你的剑一起腐朽。
人有难得闲来无事。
“自你来,这风雨归顺,万物阴滋,欣欣然可往。”
君息春闺住,毋自等白露。 吾恰市南风,安赠一屏无?
周深的《大鱼》听过好几个版本,还是觉得原版无与伦比,唱功和嗓音都极度符合曲子的深意,也是不能怪电影被说驾驭不住音乐了。光是周深这首就是悠远的天空倒影深邃的海洋,大鱼留转后展翅腾飞的坚毅,是有天地倾覆的悲伤,也有为你一人的恩施与感谢。电影里只有些磨磨唧唧的小情爱,未免有些让人失望。
无意翻相片,目及一张有趣的给老友发过去说,小时候的你好可爱,说完自己也楞了,不过是初中时光,恍然已是儿时事。我模糊了很久没想起来留念的黑板上,及彼时自身,印下了哪些痕迹。莫欺少年,莫贪年少,好像那时候的一腔热血熬夜通宵,都化作了如今一句早点睡觉。
惊觉不是所有写书人都好意结局——你在结局里静静走过,看浮尘落定,终于想明白她在信的末尾写上的一个(完),像极了作者伏笔过的种种后文却草草收尾,缄口不提。
唱个歌从路上回来,才发现已不着调,回过头那些少年向往,像在醉里生着,又在梦里死了。